初冬的晚霞给天际涂抹上一层绯红的油彩。
东城莫干街玲珑巷,一处灰砖绿瓦的二层西式小楼里,灯光微明。
院中两株石榴树上残存的几片叶子在冬风中不停地抖动着。
军政部宣传司司长王之佑难以抵制心中的牵挂,过早地从军政部回到了这里。
此时,在安济医院工作的情人凌雪芝还没有回来。
昨夜的一夜温情,让这座空置很久的小楼里弥漫着淡淡的馨香。
他端着半杯红酒,从二楼西侧棱花窗向天边的几缕绯红张望。
纳兰把这处宅院交付给他,让他安置自己的情人凌雪芝,可是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和狐疑却是与日俱增。这纳兰是何许人也?几年来对于芷山,对自己,总是慷慨得让你不能拒绝,却从没让自己去做过什么事,他那特殊的身份,让满洲新贵们不敢招惹他,让日本人也对他敬重几分,他却从不打听什么军国大事,整日里就是一个逍遥自在的贵族子弟,愿意喝酒,愿意倒腾古董,俨然就是水泊梁山的宋公明一样的仗义疏财、好交好为。
谜一样的纳兰,不乏正义又深不可测的松寒。
眼见着夕阳已落,天色暗了下来,却久久不见凌雪芝的影子。王之佑心中不免有些慌乱,他放下酒杯,直奔室内一角的电话机走去,就在他拿起话筒的那一刻,他想起纳兰告诉他不到万不得已,这小楼里的电话机不可用。他又把手轻轻从话筒柄上拿开,插进了裤兜里,手心里浸出了汗珠,有些焦躁地在室内来回走动起来,以前他抽不开身的时候,三天五天不到凌雪芝住处,他也没有这种感觉,他知道凌雪芝的交际圈子很小,除了与她的同事岑若梅偶尔逛街之外,每日就安静地往返于苦水井胡同与安济医院之间,莫非是自己在自寻烦扰?再等等,也许在路上。
王之佑走到了二楼南向阳台处,朝着院门外张望着,他突然想起,一楼门厅处有院门外门灯的开关,便急转身奔向了一楼,在门厅墙壁上找到了门灯开关,打开了门灯,他想着这样才不至于让雪芝在归来的时候不至于感到清冷,让她知道家中有人在等她。
心事重重的他,转而进了一楼北间的厨房,往炉子里加了些木炭,正放水壶的时候,仿佛听了大门处有响动,王之佑径直冲出门厅,直奔院门而来,但是,打开院门时,空不见人,只有苍白的灯光照射着寂静的小巷。
他默默地告诉自己,要稳住,戎马半生了,何时要得如此心慌呢?这个唐聚五,可恨的家伙,我王立三与你不曾深交,缘何让我和我的爱人受你牵连?想来,也都是无奈之举。老于把护送唐聚五的差事交给我,难道不是在试探我?还是故意把我牵扯进来,一旦日本人察觉,就让我给他当垫背的?这个老于,狡诈无常,深不可测,可又有什么办法呢?阚朝玺自从因为兴安北警备军哗变事件之后,与自己已是貌合神离了,除了老于没有人能让自己在满洲得以倚靠了;但愿卢世堃能够将这尊瘟神早日送走,可别再出什么乱子了。那天纳兰又对我说,我的管家李炳潜与义勇奉公队的范道岐走得很近,他这是在提醒我,我的家里已被日本人安插了眼线,最近几天,我要找个借口,把这个薄恩寡义的家伙处置了。幸好,纳兰给这处院子,才不至于让雪芝无处安身,心中还是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