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函所言,简直已经大大超出她所望。
楚汐本只是希望君惜竹能够设法拖住东宁援军两日,让西风城能够等到南楚的援军到来。
可君惜竹倒好,她这一出手便重创东宁援军,更是倾山堵谷,这何只是拖延两天?
“军师当真智深如海,不可测也!”刘世博满脸佩服,他现在很庆幸自己退位让贤,让公主殿下多了只得力的助手。
不!是多了一个能与公主殿下并驾齐驱的人。
“曾以为一人可敌百万师不过是夸大其词,却不想这世间竟然真有如此之人!”放下密函,边打开军机图,楚汐边分析道:“出云山倾,援军被埋,东宁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必然会锁国缉凶。”
“阿雪要从出云山逃到西风城,就必定会途经阳泉平原,她应该会料想到陵国这边也会在途中阻杀……那么,她应该会从阳泉平原换道走西南,入幽魂草泽再越雪苍山、渡苍浪从而绕回西风城。”
“此途遥遥三千里……阿雪险矣……”言至此,楚汐掷下军机图,一手抱起披风,一手提枪便欲出门。
“殿下可是想去接军师回来?”刘世博见此,赶紧阻止道:“两日前陵国兵败,今日又吃了如此大亏,定不会轻易罢休……”
楚汐停步,想了想道:“无妨,有公孙将军和世博先生在此,事先加强防备的话,陵国便是偷袭也不见得能讨得了好……”
言下之意,便是她非去接君惜竹不可。
刘世博知道殿下主意已定,只得在心底默默叹息一声,殿下终归还是太年少,在这种关键时刻,她怎么能够如此轻易离开西风城?
打开房门,便见公孙莫举着手站在门外,似乎正欲敲响房门。
“将军有何要事?”
听得楚汐此问,公孙莫恭敬答道:“老臣今日请了军中诸将同用晚膳,特来请殿下移步……”
公孙莫这两天一直都在深思,如今终是下定了决定负了太子卓的暗令,放下内部斗争一致对外,将军中诸将介绍给永辉公主,顺便当众移交西风城驻军的指军权。
“不巧,吾正有要事需出城一趟。”楚汐步若急风,边毫不犹豫道:“西风城里的一切,交由世博先生暂代……”
“可是……”
“世博生先才智非凡,凡公孙将军与他商议便可……”
楚汐说罢,便提着长枪,牵着马毫不犹豫的出了将军府,离开了锦城。
刘世博拦住欲追出去的公孙莫,苦苦一笑道:“殿下这是要亲自去迎接我军凯旋而归的大功臣,将军怕是拦不住的……”
公孙莫急道:“殿下何时归来?”
“至多不过明日……”
明日?!
公孙莫忍不住面色一变,怒道:“殿下怎能在如此紧要关头离城?怎可如此视军纪如儿戏?刘先生明知殿下此举不妥,为何却不阻止?”
就在楚汐策马离开西风城的时候,公子白术亦收到了传书:
出云山倾,东宁兵马损失严重,整整被活埋了两万有余,伤者更甚,竟然高达四万之众!
任何人看到如此战报,只怕都会怒不可遏,但公子白术却仅仅只是紧握又拳,闭眸敛神半晌就已经平静了下来。
他料到了出云山必会有埋伏,以为派长孙荣率五千兵马可化险为夷,却没有料想到对方竟然是如此大手笔的埋伏,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带给了他如此大的惊喜。
好在这惊喜虽大,却不影响他所布下的大局。
副将叶寒情也在公子白术的示意下看清了传书,他虽然看起来要比公子白术年长成熟,此际一看传书,却忍不住目瞪口呆惊道:“那楚汐莫非是有神仙相助?否则的话怎么可能让出云山倾?”
“非也!”白术微合眸,微微摇了摇头道:“何需神仙?本公子亦可办到。”
“寒情愚笨,”叶寒情立刻抱拳道:“请公子指教!”
睁开眼,公子白术一指那出云山道:“此山底大腰细似‘出’字,且是以沙土为主,极其方面挖崛,只需事先将这山腰处掏空,便是一指之力,亦足使山倾……”
如今说来却是极其简单,但就是这般简单的事情,却无人想到,就连他公子白术都不曾。
想到此,白术忍不住叹道:“此人之谋,神鬼莫可猜也!”
“难道这个方法就是那永辉公主想出来的?”叶寒情惊道:“这公主当真有这么可怕?”
“非也,”公子白术道:“乃是她半月前迎入府的军师!”
说到此,就连公子白术都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
两日前那一战,他已经亲眼目睹了这永辉公主的天纵英姿,却没想到,两日之后竟然又亲身体会到了她新任军师送来的惊喜。
一个骁勇善战,一个智深莫测——这样堪称惊才绝艳的两个人,若是并肩所向、剑指同方的话,又有谁能够阻止她们的崛起?
难道天命真的不可违?
难道破军必将辉耀长空?
难道他就真的无法力挽狂澜,替天下苍生阻止这场战火硝烟?
公子白术靠在椅背上,闭目半晌,再睁开眼时,面色又恢复了淡然,对叶寒情吩咐道:“战兵攻城罢!”
不论如何,他都将倾尽全力,阻止这即将到来的天下大乱——这个诸国并起、满目疮痍的天下,再也经不起大宁王朝末年那般的烽火硝烟了……
所以,为了天下苍生,宁可血流成河,也不可放过任何一个可乱世之人。
终有一天,他必将除去杀破狼三大乱世之星!
终有一天,他将寻回被隐去的紫薇帝星和天机星!
终有一天,他会光复昔年大宁王朝的盛世!
终有一天,他会让天下苍生都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
楚汐离城之后,刘世博随公孙莫来到将军府的正厅。
南楚西风城中驻军中校尉以及校尉以上的军官都被聚于此处,说是公孙将军请大家用晚膳,但大家心里都清楚,约莫是公孙将军有甚话要说。
正候着,却见公孙将军带着永辉公主身边随侍的幕、僚进了正厅。
公孙莫的脸色很不好,他没想到,他颇寄厚望的永辉公主竟然会如此少年心性,枉顾军纪,在这紧要关头擅自离城。
坐上主位,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黑着脸自顾自的端碗吃着饭菜,将刘世博凉在了一旁。
刘世博尴尬的立在旁边,承受的众人的寻问的目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他若还有永辉公主府军师的身份倒也好,就算是公孙莫不请他坐,他也坐得,可现在他只不过是永辉公主身边一个随侍的幕、僚,说白了就是永辉公主养的一个门客,所以,公孙莫不叫他坐,他自然只能站着。
“殿下有言,道是今夜天沉气闷,颇似风雨欲来之兆,怕陵国趁机袭城,望公孙将军早作防备。”
刘世博此话一出,公孙莫面色骤变,‘啪’的一声扔下了筷子。
堂中有人见状,不禁暗忖:观公孙莫军这反应,莫非是不悦永辉公主这番话语?
是了,论身份、论地位,永辉公主虽然贵为公主,却并不受宠,就算是她以女子之身被封为将军,却也只是个五品以下的杂号将军,这番话说来,岂不是等同于是瞧不起公孙莫这权常一方的征西将军?
如此一想,有心拍公孙莫马、屁的副将当即便道:“既然如此,为何不见永辉公主亲自前来?”
“就是,公孙将军宴请,永辉公主竟然只派了个门客来,好大的架子!”
“永辉公主这是瞧不起我等,瞧不起公孙将军吗?!!!”
……
有人开了头,自然就有人附合,如此一来,这顿晚膳竟然变成了声讨永辉公主。
刘世博忍不住苦苦一笑,虽然他早就料到此,却也没想到,这些人竟然会这般,全然已经忘记了他们口中的永辉公主,就是两日前带领着他们从必败的战场上冲杀的人;全然已经忘记了,他们所声讨的永辉公主,就是两日前力挽狂澜,带着他们死守西风城的人。
好在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也有人替永辉公主说了句:“殿下乃是身份尊贵的公主,又是女儿身,怎么可随意与我等粗野男儿用膳?传出去有损我南楚王室声名……”
亦有人道:“公主必毕是女儿身,两日前那场大战,想必是累极,需要时日好生休息……”
虽然,他们自己也知道,他们找出来的辨解的这些理由都相当可笑,但这也很明显的表示了他们的立场和态度。
刘世博冷眼旁观,将这一幕幕、一句句都记入了心里。
这时突听府外轰鸣声乍起,倾刻便有侍卫匆匆奔进将军府大厅。
“报!”
“东城门,遭到陵军袭击……”
正在此时,突然又一个侍卫急奔而入:“报!西城门遭陵军夜袭……”
“报!南城门遭陵军夜袭……”
“报!西城门遭陵军夜袭……”
29029章
借着如水的月色策马急驰,蓦然却停了下来,勒马回头,望向西风城的方向。
有公孙将军和世博先生在,他们应该会早作防范……西风城,应当无碍吧?
楚汐不敢肯定,抬头望了望夜空,却发现先前清辉如雪的皓月竟然悄无声息的隐去。
这……今夜当真有雨吗?
雪白的战马颇有灵性,似乎知道自己主人所想,转身向来路迈出了几步,却又突然被挽缰之人驭驶着转了方向。
“若是今夜有雨的话,阿雪定然会被困……”
皓月骤隐,惨淡的天光免强使人能够看清道路,银甲女子再次扬起长鞭,打马急行。
绕菁华、渡沧浪,天亮快亮时,一夜急行的楚汐,终于抵达了雪苍山下。
眼前是茫茫雪山,马匹只好留在山下,好在是久经驯养的战马,楚汐倒也不担心它会走丢。
弃了马,便只能提着银枪独自己登上雪山,只要越过了这雪山,便是幽魂草泽,便可抵达阳泉平原……只是不知此时,阿雪已经到哪里了?
君惜竹自阳泉平原奔了马匹便一路狂逃,不过,比别人灰头土脸的逃窜不同,她连逃跑亦是豪气飞扬。
可惜的是,任她如何豪气,在快要逃离阳泉平原时,终究还是被险些被长孙荣追上,好在只是受了些伤,倒也没能将她抓住。
横穿幽魂草泽的时候,马儿不慎掉进了沼泽淹死,她只好再次劳驾自己的双腿狂奔。
当然,追在君惜竹身后的兵马也不比她好不到哪里去,淹死马不说,光是人都陷了不少。
如此一来,倒是将追杀的大部队拉开了不少距离,除了长孙荣和那东宁的先锋将军还能紧紧追上。
时至次日午时,君惜竹终于逃到了雪苍山上,精力体力内力都被耗尽的她以为能够借着风雪隐迹稍作休息,却哪想一回头,竟是两柄宝剑迎面刺来。
长孙荣狰笑着一剑刺去,抵在君惜竹喉间,自己也喘着粗气:“跑啊!你给老子继续跑啊!”
这女人太能跑了,明明武功、轻功都与他差不多,可他却带着千军万马都没追上,几次三番的都从他剑下活着给跑了,从昨天跑到今天,从出云山跑到了这雪苍山,从东宁都快跑到了南楚。
近千里路,竟然被她跑了过大半!
千军万马都被她在这一路甩脱!并且还在幽魂草泽里被坑了不少!
若再让她给逃下去,只怕是连他们两都会被摆脱。
君惜竹也实在是没力气了,累急的她,见公孙荣这一剑刺来,全然已经无还手之力,几欲撑不住身子,倒在了风雪中。
“跑……跑不动了……”君惜竹大口的吸着气,此时的她,又累又饿,哪里还能跑得动半分?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君惜竹倒是想得开,反正她这些时日都是偷来的,以前还牵念着南宫瑜,可现在连前事都逐渐淡忘的她,就算是此时被斩于剑下,她也觉无甚牵挂了,只可惜的是,她前两天才下定了决定要名耀青史……
不过,就算是她现在死了,也足够在青史中留下一笔了——普天之下,可还有第二人能做到她这般丰功伟绩的人吗?!!!
长孙荣还没见过这般生死无惧的女子,手中的长剑不禁顿了顿,犹豫了一下,便决定让这女子带回陵国,交由公子白术来做决定。
与此同时,那东宁的先锋将军也缓过气儿来,他的武功和轻功都比长孙荣略着一筹,此番能够追上,全凭他心中那股被坑了几万将士的悲痛和愤怒。
“本将军问你!”缓过气来的东宁先锋将军上前一步,剑指君惜竹道:“你,是怎么弄倾出云山的?”
公孙荣见此,亦问道:“你是怎么躲过我几次三番搜山的?”
见这两位将军不想现在杀她,而是想与她长谈的模样,君惜竹也顾不得自己素来白衣翩然的风度了,双腿一软,就直接坐到了雪地上:“先回答你们谁?”
“我!”
“我!”长孙荣与那东宁先逢将军异口同声道。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长孙荣脸上闪过一抹忌惮之色,又道:“你先回答他吧。”
见此,君惜竹心中划过一道光亮,约莫觉得自己还有一分生机,于是边抓紧时间恢复力气,边慢吞吞道:“很简单,我把出云山的山腰给掏空了,等你们来之后就躲起来,用东西把山给撬撬就倒了。”
“撬撬就倒?”长孙荣不敢置信:“说得好生轻巧,那么大一座山,怎么可能就是你轻轻松松就撬倒的?”
“其实,不撬也会倒。”君惜竹忍不住在心里暗息叹了口气,她说的是真话,别人不相信她也没办法:“其实,我倒是没打算撬的,当时挖山的时候,就指望着你们能上去多踩几脚……”
她把出云山的山腰里面能掏的地方都掏了,里面就技巧性的垫了几根木桩子,让出云山不至于当时就塌下来,所以,若是长孙荣他们再多搜几次山,绝对能把出云山给踩塌。
可惜的是,长孙荣却并不相信君惜竹的话,心中怀疑这女人肯定是用了别的什么手段不肯说罢了,当下又问道:“就算是你挖了山,那你又是以什么方法躲过我们搜巡的?”
如此问题,君惜竹想都不想答,若非是她向来重视自己的风度,只怕都想翻白眼了:“我能挖空出云山腰,难道就不能挖个洞、挖条地道躲起来?”
如此,长孙荣和那东宁将军都问不下去了,因为,越问下去,就显得他们越白痴。
——简单的总结一句话,那就是君惜竹的所作所为,都是利用了‘地利’这个因素。
包括君惜竹从出云山一路逃离到这雪苍山,她最先是以轻功在树稍飞跃,利用脚下的古树新藤使身后追袭的千军万马减速,而后在幽云草泽,故意带着他们穿来转去,使得追兵陷入沼泽……
天时、地利、人和……等等,这些都是兵略上时常提及的,也是他们这些将领耳熟能详的,甚至是他们也曾运用过的——便是这么寻常到了极致的东西,到了面前这女人手中,却被妙用到了极致,堪称神鬼莫测!
“起来,本将军要押你回陵国!”长孙荣不敢轻易处置,只能将君惜竹押回陵国交给公子白术。
“不行!她得交给本将军押回东宁!”东宁那先锋将军不干了,到手的功劳,怎么可能让给别人?他若把这女人押回了东宁,将功赎罪不说,还有可能会得到奖赏。
顿时,气氛巨变,原本同心协力追敌的两人,开始出现了分岐。
君惜竹乐得看着长孙荣和这东宁的先锋将军打起来,可这两人却还算是和谐,即便是有了分岐,也只是很文明礼貌的口头争执,并没有立刻打起来。
楚汐来的时候,便见此一幕……一个东宁的将军和一个陵国的将军正在吵架,而君惜竹神色悠然的坐在雪地上看笑话。
几乎不用多想,楚汐张弓搭箭。
‘嗖嗖……’两箭照着这两人就射了过去。
长孙荣和那东宁先锋将军同时转身,便见站山雪苍山上的楚汐张弓又是两箭射了过来。
两人同时往雪地上就地一滚,躲过了楚汐的箭,又同气连枝了。
“兄弟,还能打吗?”
“哥们,能拿下那女人吗?”
“拿得下的话,咱俩一人分一个,不用争了……”
“再不跑的话,明显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