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种胜利在握的语气吩咐立于他身后的黑衣侍者:“传令夜狼寨追击三十里,务必要将她们逼入西蜀地界,若是楚汐活回了南楚,本公子就拿夜狼寨是问。”
黑衣侍者听罢,恭敬告退,却夜狼寨传令,却在转身的时候,见一身着青衣的少女正施展轻功登上悬崖。
那少女的轻功非常不错,似乎比黑衣侍者还要高上两分,她登上山崖之后,立刻飞奔到那白衣公子身边,满脸欢畅的笑容:“阿鱼拜见公子!”
自称拜见,却无拜见之礼,只是伸手抓住那白衣公子的广袖,开怀道:“公子快猜猜,阿鱼给公子带了什么回来?”
衣袖突然被抓住,白衣公子的脸上忍不住掠过一丝恼意,挣了挣,却没有从那叫阿鱼的少女手中挣脱,而那阿鱼的少女反而因此摸索着衣袖,直接抓住了他的手摸了摸,摇头晃脑的笑得颇似得意:“公子快猜猜看嘛,猜猜阿鱼给你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放手!”白衣公子忍无可忍,终于一声轻喝:“男女授受不亲,阿鱼已经是大姑娘了,岂可随便摸男子的手?”
“阿鱼就只摸过公子的手!”自己掌中抓住的手已经挣脱,青衣少女忍不住抱怨道:“再说了,公子又不是男子……”
越听白衣公子的脸色就越黑,待他额上露出青经时,那青衣少女才明白公子当真是生气了,立刻便从背上解下了一个长包袝交到了白衣公子手中,有些讨好的看着他,只希望他看见里面之物后能够别再生气。
白衣公子打开包袝,便见里面裹着一柄华贵无比的墨色长剑,雪白的剑穗随风轻晃。
“黄泉剑?!!!”白衣公子忍不住惊呼出声。
“就是黄泉剑!”青衣少女见素来稳重的白衣公子目露惊色,忍不住得意道:“江湖第一神剑,有假包换!”
仅是惊了这么一句话的时间,白衣公子已经收敛起脸上的震惊,寻问道:“哪来的?”
“我从一个傻姑娘那抢来的!”说起这个,青衣姑娘忍不住又挽住了手衣公子的臂弯,满脸不甘心道:“公子你总说阿鱼傻,可阿鱼却见到了一个比阿鱼更傻的了。”
“那姑娘也真傻,她受了伤还抱着黄泉剑在西漠里跑,并且还特意跑到了楚汐公主面前才晕倒……公子,你说,傻得奇怪不奇怪?”
白衣公子继续挣开阿鱼姑娘的魔爪,边拔剑出鞘边问:“后来呢?”
“后来自然是楚汐公主救了她……”
“楚汐有没有看到黄泉剑?”白衣公子突然打断了青衣姑娘的话问。
“当然有看到啊,不过楚汐只看了一眼,便又放回了那傻姑娘的怀里……”
“所以,你就拿来了?!”白衣公子已经拔出了黄泉剑,却见鞘中滑出一张小纸条,上书:“君见字如面,吾现将贵属归还,若它朝再有相见之日,便是血祭此剑之时!”
白衣公子握着张轻软的小纸条,尽管上面没有任何署名,但依然让他面色在瞬间变得铁青,转过身冷冷的盯着那青衣少女半晌,狠狠骂道:“你……你……你这笨蛋!你中计了!”
“你说的那个傻姑娘就是黄泉剑主!!!”白衣公子长剑直指青衣少女颈脖间,冷声道:“你觉得黄泉剑主会是个傻子?你觉得碧落枪的主人会这么轻易的让你抢走黄泉剑?!!!”
“可我哪里中计了?”青衣少女呆了呆,蹲下身子抱头深思,边说道:“我抢了黄泉剑之后,还特意在西漠中绕了两天,甩掉了身后所有人了才来见公子,怎么可能再中计?”
见这青衣少女这副模样,白衣公子怒也不是,气也不是,想狠也莫明的狠不起来,忍不住也抱头蹲下,谪仙风度全失,面露痛苦道:“楚汐明知你是j细,她为什么不杀你?因为她知道你是占星族的传人,所以才会让你活着回来。”
“黄泉剑也不是你抢走的,而是她刻意让你拿走……”
“碧落枪、黄泉剑之间本就有莫大的牵连,楚汐为何只救了黄泉剑主而轻易让你盗走黄泉剑?这明明就是个祸水东引之计,你这笨蛋怎么连这点小计谋都看不透?”
“他朝若是流出传闻黄泉剑在你我之手,天下人该如何看待我们?真正的黄泉剑主又会如何对付我们?”
“东方紫薇帝星晦暗,而破军、七杀双星却日益渐明,你身为占星一族的传人,难道还看不明白这是即将天下大乱的星象吗?!”白衣公子又直起身来,指着天上的星空对那青衣少女厉声道:“本公子为何一意要杀楚汐?乃因她破军照命,命中注定兴兵天下,本公子不忍这乱世天下再经战火,所以,才要趁着她尚未崛起时将她扼杀……”
“明明是让你去暗杀楚汐,可她至今任安然无事,只带了这么一把破剑回来,你……你是想气死我对吧?”
“可是……可是……”青衣少女咧咧嘴,有些不服气,却又语含几分小心翼翼道:“阿燕姐说了,楚汐公主很可怜,三岁就没了爹娘,还被她人出了王宫,从小吃不饱穿不暖……”
“好吧……楚汐很可怜,公子我就不可怜了是吧?”白衣公子气极,反而显得淡定了,又是一脸平静,仿佛谪仙临尘:“阿燕是谁?”
“就是公子派去跟我一起刺杀楚汐公主的那个阿燕姐……”
10010章
三更方过,夜空中星月的清辉穿过苍茫的天地间,铺天盖地的洒向地面。
楚汐领着剿匪军踏着月色匆匆撤离,激扬的马蹄声伴随着尘沙飞扬,声势极其浩大,犹如千人过境。
夜狼寨的三千匪众紧随其后狂追,但楚汐一众似乎就已经料到此番,竟是轻骑简装不战而逃。
约莫追过二十里地,已经进入了西漠中,夜狼寨二首领勒马而立,望着前方依旧策马狂逃的南楚军,忍不住心生疑惑,反手拉扯住身从身旁打马而过的三首领:“三弟,你……你……有没觉得……不……不对劲?”
三首领望着前方那依旧飞奔而逃的南楚军,挑眉道:“二哥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此话方才出口,三首领心中一明,脱口而道:“她们怎么会突然间有这么多的马匹?南楚公主余兵千二有余,再加数百流民……”
“上……上……当了……”二首领显然也看出了端倪。
三首领下马查看周围的沙地,却见偶有残枝败叶零落在地面,捡来细观,却发现这些枝叶皆是新落,明显有在地面拖行的痕迹。
“前面根本就不是她们的大部队!”三首领忍不住面色一白,惊道:“难道公子预料有差?”
正在此时,天上雄鹰长鸣,盘旋着飞了几圈后落在了二首领肩头,那二首领从雄鹰爪上解下了一个密封信筒打开,却见上以血色书就‘速归、寨险’四字。
三首领一把从二首领那抢过传讯看了一眼,立刻翻身上马招呼众匪:“速回夜狼寨!夜狼寨有险……速回夜狼寨……”
三千沙匪迅速撤走,一直被追袭的南楚军终于停了下来,待因奔袭而扬起的风沙皆静下时,却见那一众竟不过百骑,每骑身后都拖着树枝,跑动时,树枝被拖在黄沙上,不但可以拖平地上马蹄踏过的足迹,更是扬起的黄沙无数,犹如千人过境。
原来,此番逃离,竟然是声东击西的诱敌之策。
南楚太十九年春,三月十九日夜,夜色微凉,星明月朗。
夜狼寨
白衣公子公子端坐于夜狼寨中大堂的高坐上,墨色的黄泉剑就摆在他身前的案上,在黄泉剑的旁边,则是放着一盘棋局,棋盘上黑白双子纵横交错,若是细观,但可看出棋上黑子略显败势。
阿鱼正在案旁煮茶,时不时的伸头去瞅棋盘,每每见白衣公子落下一子,她都忍不住要寻问一番。
也不知为何,面对夜狼寨大首领杀伐果断的白衣公子,对她竟然有一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容忍,竟然偶尔还出声为她解棋。
指间落下一枚黑子,白衣公子面带几分轻松的淡笑:“果然不出我所料,声东击西!”
阿鱼探过头去瞧棋盘,她看了半晌,也没能看明白,遂问道:“什么是声东击西”
“就是楚汐假装要逃回南楚,实际上却是要反击夜狼寨。”白衣公子解释之后,一连落下两颗黑子于棋盘上,边指着棋子边继续解释道:“楚汐会以百骑佯撤南楚,将夜狼寨众匪引至西漠中,而她的大部队却会趁机开始反击。”
“以少击多不宜正面冲杀,所以,她在这一招声东之后,接下来所要做的,便是击西!”
“她有两种方法可行,一是以大部队直接袭击夜狼寨,二则是在夜狼寨三千匪众回寨的途中伏击。”
白衣公子所落下的两颗黑子,分另代表着袭击和伏击二策。
“楚汐如今尚有府兵、城卒、衙卫千二百余人,流民四百余人,共计千六百兵力,最好的一计便是趁众匪被引入西漠时袭寨,一旦夜狼寨破,那三千夜狼匪众没有据地和物资消耗,不出十天,必降!”
阿鱼听着露出一副似懂未懂的神情,边问道:“公子,按说吧,以你的武功,要杀那楚汐公主多简单的事情,为啥要搞得这么复杂?”
白衣公子淡淡一笑,眉宇间露出一抹傲气:“以武可胜一人、十人,却难胜百千人,此为下策是也;以智胜人,可一敌百千万!此为上上之策。”
“楚汐之所以会让你将黄泉剑带回,就是为了要与本公子下一盘以整个西漠为棋局的棋!本公子素来好棋,焉有不应挑战之理?”
言罢,白衣公子提笔着墨,在白纸上写下数字,由飞鹰传了出去。
与此同时,夜狼寨所对应的另外一座无名山上,君惜竹与刘世博并肩而立,借着夜空中的星月之辉眺望着对面山上灯火通明的夜狼寨。
“看来,他们夜狼寨中已经有所准备,姑娘这袭寨之计,怕是难以行通……”刘世博皱眉深思:“以夜狼寨的防御工事,只怕还不到我们冲上山寨,就会被殿下所引走的那三千匪众包围在夜狼寨中……”
夜狼寨的防御工事相当完善,外有高墙箭塔,又有据地高山险的优势,利守不利攻,若是不能做到短时间内拿下山寨,那必定会被随后归来的沙匪包围在山上,那样就是自陷劣势。
君惜竹并没有回答刘世博的话语,反而蹲下身子,以树枝在略平的地面画下了一盘纵横交错的棋局。
以地为局,以石为棋子。
君惜竹落下数子,布出一盘棋局之后,方才轻声回应刘世博:“先生以为,此局该如何破之?”
刘世博低看着棋局深思,约摸一盏茶的时间之后,方才应对道:“伏击!”
是的,伏击!
但该如何伏?如何击?!
楚汐勒马立在沙丘上,身后是那与她一起佯装撤退百骑精兵。
沙丘之下,便是三千策马狂奔急回夜狼寨的众匪。
可在此时,在这种紧要时刻,她所想的却不是如何袭敌,而是那个被她救回一条命的黄泉剑主——君惜竹。
在楚汐领兵佯撤诱敌的前一刻,君惜竹过来还她的披风。
那时的楚汐,伫立于无心岭上,眺望着远方的西漠和隐约的山河,身形单薄而萧瑟。
白皙的脸庞,银亮的战甲,星月的清辉洒于她身上,竟然给她凭添了种惊心动魄的冷艳之美。
“你来了?”楚汐回身,神色清冷而孤寂。
顺手将抱着的披风给楚汐系上,此举自然之极,仿佛两人并非初识不久,而是已经相交已经年的好友。
“我来还殿下的披风。”君惜竹边为楚汐系上披风的带子,边淡淡问道:“不知殿下何时可将黄泉剑归还?”
楚汐的神色淡淡,显然君惜竹说出这句话,丝毫都不出她的意料:“过了今夜如果怀瑾还活着,必然会有还回给的一天,如果……如果今夜怀瑾不幸就此去了……那恐怕只能许来生了……”
“哦?”君惜竹已经系好了带子,松开手,眸光落在楚汐的脸上,语气微冷:“你是白痴吗?仅仅三千沙匪就能让你才尽智竭?”
楚汐定定的望着君惜竹,唇角掠过一丝苦笑,尽管那丝苦笑一掠而过,转瞬即逝,但君惜竹仍然看得分明。
她很难形容此时的楚汐,那张白皙的脸上竟然第一次有了清冷之外的神色。
那丝苦笑意着什么呢?是难过?是不舍?是脆弱?还是绝望?
这一刻的楚汐,非是君惜竹印象中那个权倾南楚的镇国公主,也不是那个书就《论国策》惊才绝艳的永辉公主。
这一刻的楚汐,似乎就跟一个平凡的普通女子无异,孤单、萧索、绝望而脆弱。
以千余兵力对敌三千沙匪,这是被逼到绝地的背水一战,一旦失败,那便是全军覆灭的结局。
在这种时候,任谁都有可能会脆弱吧?
“楚汐!!!”君惜竹后退一步,目光利如青锋,气势逼人:“如果仅仅这三千沙匪就让你魂断西漠,那就当我萧聆雪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如果你今夜死这些沙匪手里,我萧聆雪必然会在你坟头刻上‘白痴’二字!”君惜竹冷冷一笑:“我堂堂黄泉剑主,不屑与白痴齐名!”
“不屑白痴是吗?”楚汐怔了怔,不自觉的重复着念了一遍,唇角微微扬起一道优美的弧线,狭长的丹凤眼里漾起分令人惊艳的色彩。
“你不就是个白痴吗?还想要做个什么救天下万民于水火的大英雄……只有白痴才会想要做英雄!”君惜竹说着,眸光掠过楚汐面庞,正好瞧见她漾在唇角的那抹笑意,顿时不由得楞住,直直的瞅着那清浅至极的笑颜,忍不住脱口而道:“原来你也会笑!”
两两对望,相视半晌,楚汐移开目光,抿着收敛起笑意,突然就伸手轻轻的抱了一下君惜竹,缓声道:“谢谢……阿雪!”
“我会活着回来的!”
“我知道。”
“我会还你黄泉剑的!”
“必须的。”
“我一定会做英雄的!”
“是白痴!”
“我希望那时候还能还能见到阿雪!”
“我会骂你白痴!”
“我走了。”
“记得多杀几个。”
……
11011章
沙丘下是三千匪众策马狂奔,他们心忧夜狼寨的安危,那可是他们的驻地,虽然寨中此时还有两百匪众防守,但若楚汐的千余大部队强行去攻寨,能否胜利拿下全看时间问题。
夜狼寨的二首领和三首领心急如焚,他们不像那白衣公子那般另有高贵身份,他们是夜狼寨的首领,夜狼寨是他们一首建立,那是他们的家,不可以就此而失去。
“二哥,你看!”三首领突然停下,指了指不远处的沙丘。
二首领顺着一眼望去,便见那沙丘上训练有素的百并骑并立,映着星月的清辉,盔甲和长枪上都泛着森冷寒光,漫天肃杀之气肆意纵横。
楚汐雕翎戎装,手提碧落长枪,执缰立于众骑之前,清冷而威严的俯着一众沙匪。
身后旌旗猎猎翻飞,其中一面上绣着一个偌大的‘楚’字,衬得她愈发气势逼人,如同一柄锋锐绝伦、精钢无俦的宝剑!不容丝毫侵犯!
——任何人见到了此刻的楚汐,都会毫不疑问的看见她身上属于绝世名将的风范!
“二哥,她这是疯了吗?”是的,这个南楚公主是疯了吗?竟然想用这么百骑来与三千沙匪硬碰硬的冲杀?
二首领手里拿着方才收到的飞鹰传书,看了一眼,额上忍不住冒出一头的冷汗:“她……是……是疯了,公……公子说……说……”
听见自己二哥结结巴巴的话,三首领一阵心急,抢过传书一看,讶然道:“她竟然想用这么一百个人来拖住我们三千人?给大部队争取攻寨的时间?”
“这太疯狂了……!!!”
……
三首领还没有感慨完,便见楚汐长枪扬起,枪尖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泠冽的银光:“犯我南楚者!杀!!!”
与此同时,她身后众骑长枪齐扬,威声齐吼:“杀!”
蹄声如雨!杀声如雷!
旌旗猎猎!金戈铁马!
长枪所指向,便是血染黄沙!
便是江山如画!
许多沙匪都被这般如若猛虎下山的冲杀吓了胆,有一些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