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尽天下又何妨gl》
1001章
东宁天佑五年冬,恰逢国君南宫瑜登基五载。
这五年来,东宁国风调雨顺,天下黎民虽说不是家家有余粮,但精打细算一点,总还是够餐餐吃上一口饱饭,少有路边饿死之象,总的来说,如今东宁尚虽然比不得二十余年前的大宁盛世,但比起当年大宁王朝末年的兵荒马乱,如今的日子倒也算是清平之世。
虽说如今东宁国尚算清平,但却不贬内忧,而这内忧,往小里说也不过是件家事罢了,但因是皇家之事,却也是件能影响江山社稷的大事。
这事的起因,还得从十年前说起。
十年前,今上南宫瑜还是个前途未卜的十六皇子,当时的他娶了平北王家的小郡主君惜竹为妃,原因无它,仅因海内名士冯元化在路过江城时,曾与平北王家小郡主有过一面之缘,素来相人奇准的冯名士,在见过小郡主之后赞道:“君家小郡主当真是风华无双,智谋才情惊绝天下,真乃女中卿相是也!”
便是因为这‘女中卿相’四字,平北小郡主成为了名传天下的奇女子,连张太后听闻其声名之后,也特意着人传下谕令,将小郡主接入了皇宫。
次日先帝便诏见召来平北侯,君臣两人详谈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与平北侯一同回府的,便是先帝替十六皇子南宫瑜求娶而赐下的婚书。
就这样,年仅二八的平北小郡主嫁给了大她两岁的十六皇子,之后则是东宁太子失势,诸皇子争储,再之后便是当时身为十六皇子的南宫瑜继任太子,平北小郡主则贵为太子妃。
五年后,先帝驾崩,太子南宫瑜登基,新帝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广诏天下,册封国母——新皇后却并非是太子妃平北小郡主,乃是东宁第一世家张家的女儿!亦是张太后的亲侄女!
张家乃是东宁第一功臣,在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兵荒马乱中,若非是张家鼎力拥护,身为前大宁王朝皇室旁枝的先帝,根本就不可能坐拥如今东宁的这半壁江山,是以,新帝继位势必得继续荣宠张家。
失了国母之位,平北小郡主被册封为宫中地位仅次于皇后的皇妃,位列梅、兰、贤、德四妃之上,居长安宫……这样的册封对于昔太子妃而言,不算是荣宠,但也算不上是薄待,若是平北小郡主心胸能够宽厚一些,这日子倒也能过得下去。
可惜的是,平北小郡主并非是一个心胸宽厚的人,在这之后的五年里,明里暗里不知道弄出了多少事端来——养小人、训暗卫、除皇后、杀妃嫔、害忠良……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或多或少、或明或暗的都会与这皇妃有所关联,于是,这位皇妃便有了另外一个称号——j妃!
是的,没错!这位昔日的太子妃,如今的东宁皇妃,就此成了人们口闻相传的j妃!
说起j妃君惜竹,整个东宁国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从街上任意抓个人来问,都能给你数出她的数十条罪状,而且,这些罪条条都足已至人于死地!
但是,即便是这样,这位j妃却依然活着,好好的活着,而且活得比谁都精彩——这五年来,她先是除掉了皇后张氏,又设计活活坑杀了新皇后满门共计六百八十余口,甚至还有一说,连张太后的死因,都与其有着不浅的关联。
后来,j妃君惜竹又以各种名目杀死了不少受宠妃嫔,还陷害了大批的忠臣良将,之后,所空出来的官职全都被她按排了自己爪牙,不过短短的两年时间,整个东宁的朝政大权,已经被她或明或暗的分了一半过去。
便是因为如此,朝庭分成了两派,一边是j妃党,一边是忠皇派。
一朝分两派,导致南宫瑜的皇权旁落,很多时候他的政令方才从大正宫发出,便已经被长安宫所截,又或是两道政令同时从两处传下,然后朝中大臣各依各主行事。
好在j妃虽j,但她在江山社稷的大事上还算是有些见识,知道推旧政、整新纲,近两年来,更是主张农工商并重,派人偷偷潜入西蜀去学习炼钢之术,还要求重新整顿三军,提拔天下寒门志士。
可惜的是,她这些主张大部份都被搁浅——在保皇党看来,推旧政、整新纲固然是好,但也必须有个度,东宁国素来工商发达,在瓷器和织造等技艺上,冠居南楚、西蜀、北祁等诸国之首,每年国库的税收,比起其余诸国而言,多了数倍不止,国家没粮食的时候,只要拿出瓷器、织帛,无论是南楚的粮食还是西蜀的兵器,又或者是北祁的马匹,都能够轻易换来,何必要花费精力放在自己的短处发展农业?
至于整三军,虽有必要却不必急于一时,在经过当年那一场持续了长达七年之久的战乱之后,山河疮痍的东宁国最需要的是休养生息,天下黎民们方才过上了几年的安稳日子,国力还没能恢复前大宁王朝的十之一二,如果在此时整顿三军,所耗费的财力物力,绝对有可能把国库耗空,把近十来年的精力图治全都化为乌有。
更重要的是,j妃的这些新主张,侵范了整个东宁贵族世家的利益——提拔天下寒门志士?这不是变相的在削弱世家的实力吗?哪个世家贵族会同意你这主张?
便是因为这样,原本还算是平衡的两派因为政见不同,便开始相互之间不融恰了起来,忠皇党千方百计的计划陷害j妃,为的就是废了她,将她手中的权利夺回,但在j妃势力的反击之下,忠皇党的贵族世家又不得不暂时放弃了这个打算,因为曾经的东宁第一世家张皇后一族就是他们的下场……
j妃和世家贵族们就这样对上了,但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所以只能够在暗中互相使手段,今天你弄死我的爪牙,明天我搞死你的门下……只是苦了皇帝南宫瑜,他本来册封张皇后为的就是拉拢世家贵族,帮他坐稳皇位,如今被j妃这么一折腾,他所有的心血全都化为乌有。
白天的时候,世家贵族们打着忠皇清君侧的旗号逼他废妃,晚上睡觉到半夜,常常会被后宫里的妃子们闹醒,哭诉j妃又是如何欺负、如何虐待了她们,后来南宫瑜一怒之下,干脆叫人直接在大正宫里添了张床,自那之后,再也没踏入过哪个后妃的宫里。
南宫瑜与j君惜竹成婚数载,两人的感情如何天下人都没能瞧得分明,只知两人至今无所出,甚至是后宫里的四妃八嫔都至今没有半点音迅。
如此一来,j妃身上的罪名又多了一条——善妒!便是因为她自己无所出,所以就暗中使手段让所有妃嫔都怀不上龙种。
忠皇党的贵族世家人拿着这个理由做文章,只盼能够把这j妃搞死搞残搞下台。
就这样,日子在j妃和忠皇党之间的争斗中溜走,转眼就到了天佑六年春,素来风调雨顺的东宁国今年一连两月无雨,隐有旱灾将至之象。
皇帝南宫瑜知晓此事严重,遂早早令人带上了大批量的金银瓷器绫罗之物前往南楚换取粮草。
两个月之后,旱灾倾至,东宁百姓无水可饮,地里庄稼全都旱死,不过两月间,本来农业就不发达的东宁饿殍增多,光景惨淡。
与此同时,传来的却是南楚拒绝交换粮食的消息,安居了十余年的东宁国自此陷入了水深火热中。
南宫瑜赶紧下令各属地开仓放粮,忠皇党的贵族世家们趁此机会大捞特捞,本就存储不丰的东宁粮仓在被他们捞掉大头之后,最终入了灾民口中的,也不过十之一二罢了。
又是一个月之后,全国大小粮仓都已经放得空空如也,老天爷像是在跟东宁国开玩笑似的,依旧滴雨未下,此时此刻,忠皇党们开始后悔,后悔两年前反对j妃发展农业的政策,因为家族兴盛人口众多的他们,存粮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天佑六年初秋,本是收获的季节,但足足半年没有下过滴雨的东宁国却是饿殍遍地,与此同时,南楚、西蜀、北祁等诸国的大军频频开始调动起来,观其阵势,显然是有趁旱打劫之意。
今上南宫瑜一夜急白了头了,东宁忠皇党的世家贵族们结党私议三天,终于议出了个结果——他们齐齐上奏,请南宫瑜踏足长安宫,却问问当年曾有‘女中卿相’的平北小郡主可有救国良策。
这个时候,忠皇党们都选择性的忘了君惜竹乃是j妃的这件事情,同时记起她是曾被名士冯元化誉为‘女中卿相’的平北君家小郡主。
——这是南宫瑜登基后这六年来,第二次踏足长安宫,第一次还是他下诏册封j妃为皇妃的那天。
j妃君惜竹看着皇帝在一大串的宫女太监陪同下踏入了长安宫,她身着雪白衣衫端坐在珠帘后的榻上,看着这个年轻的东宁皇帝,嘴角泛着的冷笑,她说:“南宫瑜,东宁国完了……”
2002章
是的,东宁国完了,在强撑过天佑六年的旱灾之后,次年的春天,西蜀、北祁、南楚诸国的大军磨刀霍霍向东宁,不过是仅仅三个月不到的时间,东宁的疆土就被诸国瓜分了大半,唯余下皇城凤阳。
最先抵达凤阳城的是南楚国的百万精兵,属南楚镇国公主楚汐麾下,一路先后征服了东宁三十六座池之后,终于抵达了凤阳城。
南楚的百万大军围困凤阳半月,只困不攻,对于南楚此举,西蜀、北祁等诸国退兵数十里,不闻不问,竟似对东宁皇城毫无企图,欲拱手相让于南楚一般。
半月之后,南楚镇国公主楚汐终于从另外一处战场赶到了凤阳城。
那天,她骑着雪白的马,身着华美而精致的银色战甲,外罩霞色披风,手提银亮长枪,与披风同色的枪缨随风飞舞——那是名闻天下的神兵利器,相传是二十七年前,由大宁皇朝末代帝师上官睿亲手所铸,枪名碧落!
南楚镇国公主策马执缰,提着长枪立身于百万大军阵前,她对着东宁皇宫的方向轻声感慨道:“久闻东宁皇妃君惜竹风华无双,智谋才情惊绝天下,乃女中卿相,不知今日楚汐可有缘与卿把酒言欢?”
可惜的是,传这话给东宁皇宫的人耳朵不太好使,没能听出镇国公主言下的惜才之意,再加上东宁皇宫将这话传给皇帝南宫瑜的人是忠皇派,向来都不待见j妃,于是他在转告南楚镇国公主的话时,如是禀道:“久闻东宁皇妃君惜竹风华无双,不知今日楚汐可有缘与卿把酒言欢?”
这句话就是少了几个字而已,乍听之下并无甚异处,可深知内情的人,却从这话中品味出了别的意思来。
原因无它,仅因这镇国公主少时的一段风月韵事——至今为止,天下百姓们在茶余饭后都还时常会提起,甚至是在南楚国国史中,对于镇国公主的这段风流韵事都是有着记载,只是记载不多,仅道是公主少时曾与一位女子之间有些牵扯,因而休掉了即将过门的驸马。
由于史中记载模糊,所以天下人便自行对于其中之事进行填补,在几经填补之后,这段故事便成了南楚公主与神秘女子倾世绝恋,至于那神秘的女子到底是谁,至今尚无定论。
然,也有好事者,遍数诸国才名艳名流传的女子,最终从其中选出了三个最为出众,最能够与这南楚镇国公主相提并论之人,而东宁皇妃君惜竹,便是其中之一。
东宁的忠皇派大臣们很快便从镇国公主的那句‘把酒言欢’中找到了其中深意——莫不是这南楚镇国公主是看上了东宁皇妃君惜竹?
想来也并非是不可能,毕竟这位公主喜欢女色是众所周知。
东宁皇宫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消息,以忠皇党的丞相上官影为首,余下诸多大臣都齐声进言让皇帝南宫瑜早作决定,绑了j妃送将她送出城,用以换得一处降后的安居之地。
这就是贵族世家们的思想,他们忠皇——无论谁是皇帝,他们都可以‘忠’!
皇帝南宫瑜知道如今东宁大势已去,南楚百万大军之所以围困凤阳城半月不攻城,不是因为别的,仅仅是因为在等着他东宁皇帝大开城门投降,等他的禅位召书!
东宁皇宫在短暂的马蚤乱之后便平息了下来,皇帝南宫瑜临危不惧,高坐在大正宫的龙椅上,随侍的宫女太监们紧跟着跪了满地——
“如今情况紧急,最多只能够送一个人出城,”领头的太监急声劝道:“请皇上随奴才……”
早在三个月前战争伊始,南宫瑜就已经知道这东宁最后的结局,他在那时候就已经开始给自己安排后路。可后路只有一条,在此际南楚百万大军兵临城下之际,最多只能安全的从这被围成铁桶一般的凤阳城里送出一个人。
“不!”
这个兵临城下依然不惧的年轻帝王在听闻此言之后,面色徒然苍白,尽管他已经作了好亡国的准备,可在此时,他却衣袖拭泪,语含泣声道:“不能只送孤一个人出城,孤不能在此时丢下惜儿不顾……”
他是东宁国年轻的帝君,在此刻,却哭得像个孩子。
他之所以会哭,不是惧怕亡国,而害怕他不能护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朝中大臣的威逼他可以置之不理,天下黎民百姓的指责他也可以当作若无其事,但此刻,在南楚百万大军兵临城下之际,这个年轻的帝王却没了丝毫的办法。
“可是皇上……”
“没有可是!你们……带上惜儿出城……”年轻的帝君拭开眼泪,从侍卫身上拔出长剑,指着皇城外南楚百万大军的方向道:“孤身为大宁皇室后裔,身为东宁帝王,却从来都不曾像个帝君一样活着……既然如此,那就让孤今日誓死一战,至少让孤像个帝君那般死去……”
“皇上!不可如此,您是东宁国的希望……”
太监宫女们正欲再劝,却在此时,一女子步入了大正宫殿门——她眉目温雅如画,一袭白衣胜雪,长长的衣罢拖垂于地,宽大的袖袍随风翻飞,缓步而来的她,如画中翩然而至的仙子,风华天下无双!
来人,正是东宁皇妃君惜竹!
年轻的东宁帝君怔怔的看着这风华无双的女子,看着她那此时万分凉薄而清冷的双眼,他似有千言万语欲诉不休,却终是化作了一声轻叹,什么都没说出口,只听那白衣女子的声音温雅却语如刀剑一般冰冷:“南宫瑜,我只问你一次,成亲这十年来,你可曾有爱过我半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只能这样冷语相向的呢?犹记得当年新婚之夜,自己挑开珠帘时,她眉目如画,带着几许羞怯之意低声说:“夫君,阿惜……阿惜喜欢你……”
那个时候的她,是那般的美好无暇,可为什么后来,她却变了呢?变得那么重的心机,养小人,害忠良,甚至……甚至连自己亲母张太后的死,也与她脱不了关系……
惜儿,这样的你,让孤该如何来爱?
“孤……”南宫瑜顿了顿,而后声音清朗明白道:“从来不曾爱过你!”
言罢便转身负手而立,不再看那白衣女子半眼。
白衣女子脸上漾起一摸清清冷冷的笑容,她凄然道:“如此……便罢……君既无心……吾便休……”
“传孤口谕!”在白衣女子转身离去之际,南宫瑜道:“皇妃君惜竹后宫干政,祸我东宁天下社稷,今……废之……”
“送惜……”在众太监宫女惊异的目光中,南宫瑜一拂衣袖道:“送君姑娘出城!”
君惜竹回眸定定的看了南宫瑜一眼,随后毫不迟疑的转身出了大正宫,身手异常迅速的挣脱了想要强行将她带走的宫女太监们,直到这个时候,众人才发觉,这素来都以智计名传天下的皇妃,竟然有着如此高深的武艺。
君惜竹走得太快了,如同一阵风,所以,她没有听见南宫瑜在她走远之后的低语,他说:“惜儿,不是不爱你,而是……不能爱你……”
她也没有看见,南宫瑜望着她的背影,紧握着自己的双拳,泪流满面。
步出了大正宫,再走出皇城,便是十里御街,此时的御街两侧都站满了百姓,这些都是那些忠皇党的贵族们所安排的,百姓们手执石头泥块,是想用来砸这j妃的,都是这j妃涉政祸国,所以才会引起老天爷的不满,以大旱来惩罚东宁——当然,这是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