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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洛第1部分阅读(2/2)

,哥哥,对不起,可是,我真的看不见你。

    渐渐长大,一点一点地知道了自己跟别人的不同。原来我并不是瞎子,我只是看不清同龄人的相貌。只要年纪跟我相近二十岁以内的人,他的脸在我的视线里都是一团模糊。我可以看到他的身体,他的衣着,他的所有举动,惟独脸不行。

    甚至于,我也并不知道自己的样子。

    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渐渐迷上了观星。每每院子里只剩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就开始热切地盼望着天黑。在我的眼中,人的面孔似是而非的时候,星星却永远璀璨明亮。那些闪烁的小小光点,有的沿着既定的轨道,周而复始地循环移动;有的美得耀眼却只是惊鸿一瞥。看似杂乱无章,其实暗含着一定的规律和精巧的布局。也就是那时,我知道了,原来在我们的头顶上,每一晚都有着不一样的星空,斗转星移之间仿佛冥冥暗示着地上万物的命运。

    而且,我现,那些微妙的暗示我居然看得懂一些。

    第三章 相见欢

    随着年岁的增长,爹娘渐渐放松了一些对我的保护,哥哥也被应允可以经常见我。但我依然不怎么出门。街市里满眼都是看不清面容的人在走来走去,这情景让我恐慌。

    只除了那一次。

    那是十四岁那年的上元节。哥哥死缠着娘亲说要带我去看花灯。娘亲拗不过,便指了府里两个侍卫跟着,并一再叮咛我们要早去早回。

    “洛洛,洛洛,你看你看那个荷花灯,是不是又大又漂亮,哥哥去赢了来给你可好?”

    一出门,哥哥就拉着我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此刻他正指着正前方的一个巨大的荷花灯兴奋地对我叫着。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眼见着那灯周围密密麻麻围了好几层的人,顿时有点不解。

    “这灯节的每一盏灯上都藏了一个谜面,只有猜出灯谜的人才能拿走那盏灯。”不愧是孪生的兄妹,一下子就看出了我心里的困惑。“不过……”这盏灯前的人也太多了点。

    “那灯有什么好的,哪有爹爹给我种的睡莲看着水灵。”感觉出哥哥有些犯难,我拉着他的袖子转身想要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了他。

    灯火阑珊中,恍然初见。

    灯节赏灯的主街是在渭水河畔,除了赏灯猜灯谜,还有不少年轻的男女跪在渭水岸边虔诚地放河灯。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把一盏雪白的船灯放入水中。

    烛芯微微地摇晃着,火光随着河水起伏的波纹摇啊摇的,映在他的脸上,映在他白色的长衫上,反射出让人晕眩的温暖光晕。

    眉目修长,高挺的鼻梁、石榴花般的嘴唇。

    好清雅的男子……我心中如是感叹着,一时竟看痴了。

    我并不曾看过其他年轻男子,所以并不知道此人的相貌算是如何,只是在看到他的一瞬间,他浑身翩然的气质仿佛就都流溢出这两个字,清雅。

    “洛洛,洛洛,你怎么了?”是哥哥的声音。我回过神来,那男子正欣然起身,理了理衣摆,转身看到我们这一行人,浅浅一笑,绕了过去。

    我朝着他匆匆欠了欠身子,慌乱地低下头去,脸有点不自觉地烧起来。后来哥哥说了什么我也完全没听到。只觉得一只清凉的手掌包住我汗湿的手,我抬起头,冲着模糊的哥哥的脸笑了笑。

    突然,一个认知如闪电般劈进了我的意识深处。

    那个男子的容貌,我竟是看的见的!

    想起那人最后浅浅弯起的嘴角,仿佛娇艳的石榴花开了一地。他的眼神如同羽毛一般在我身上掠过,让我的皮肤一阵阵地紧。我细细抚上自己的脸颊,第一次问了哥哥。

    “哥哥,洛儿是什么样子的呢?”

    哥哥没有像往常那样很快就答我。我心里有些慌张,抬起脸来,追问道:“哥哥,洛儿是不是很丑?”

    良久,我才听到哥哥因着变声而有些沙哑的声音。他低着头,指尖拂过我掉在腮边的头。

    “谁说的,我们家洛洛自然是极美的。”

    于是我便开心地笑了。

    太好了。

    夜渐渐深了,我再一次抬头。廖阔的夜幕依然沉静得如同上好的蓝丝绒。我叹了口气,起身准备回屋。眼角突然闪过一缕银色的微芒,我下意识地往后退去。但还是来不及,那银色陡地欺近,待看清,一柄寒刃已堪堪地抵在我的咽喉处。

    我心下暗自叹息:哥哥教的这什么步法根本就不怎么济事嘛。

    “小丫头,你会观星?”来人单刀直入地问。是年轻的声音,所以我并没有费力去看他的长相。

    “难道阁下不会么?在有星的夜晚,抬起头来,人人都会观星。”我好笑地说。心里并没有丝毫的害怕,我早就看过自己的星盘,我虽命途有些曲折,却并不短命。

    感觉颈上的寒意又逼近了一些,那冰冷的薄片仿佛就要切进我的皮肤。

    “不要跟我兜圈子,我不会说话,只会用剑。”

    “硬要说的话,我算是会一点的,不过有时候灵有时候不灵。”我边说着边不经意地拨开脖子上的剑。太近了,没人喜欢把剑架在脖子上说话。

    我继续解释道:“灵不灵说的不是结果,而是时机。”

    的确如此,我无意中现我能看的懂星象的时候,也曾不眠不休地试过。却现并不能时时应验。有时我目光通透,脑中清明,一眼便可指点出星罗万象,有时却任凭我怎么凝神注视,也依然混沌毫无现。

    用哥哥的话说,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半吊子。

    “可是你被指名列席皇帝的祭天典礼。”那人显然不信我这套说辞,这让我很无奈。

    其实我只是前些年碰巧预言了一桩洪水灾事,爹爹当作笑话说给钦天监的好友听,结果那钦天监的大人却没有当作玩笑,连夜排卦占星之后,天没亮就进了宫面圣。那一场江南的大水过后,我被钦天监记了典籍。从此成为皇家大大小小祭祀的常客。

    正要张口解释,院门处传来微不可闻地三声扣动。

    笃——笃笃。

    一长两短。这是我跟哥哥约定的暗号。

    那柄薄薄的金属再次挨上我的脖颈。“我会再来的。”说罢那人便足尖一点,跃上了屋顶。仿佛从不曾出现过。

    我凝了凝神,拽紧有点散了的披风,快步走过去将院门打开一条细细的缝。

    红色的身影闪进来。低声叫了一声“洛洛”。

    “哥哥,怎么了?”拉着他进了屋,我信手拿了根木条去拨弄暖炉里的银炭,看着它们劈啪地跳出红色的火星来,才不紧不慢地问道。

    哥哥却显然很着急,虽然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双生子之间的灵犀却让我清晰地感受到他心里的焦躁不定。他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终选择了最直接的说法。

    “爹爹今天去求皇上给你指婚了。”

    “我刚才路过爹爹的书房,听见他亲口对娘说的。”

    “皇上已经允了,会在后天的祭天典礼之后当众赐婚。”

    我的手抖了一下。

    赐婚?

    这恐怕才是娘今天想对我说的吧。

    “洛洛,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好难看。”哥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尽力扯出一个笑容:“没事的,可能是方才在院子里多站了一会,现下身子有些乏。哥哥回去吧,我想睡了。”

    打走哥哥,我便一下歪倒在床上。

    爹爹的心思我不是不明白。跟我消极的态度相反,去年刚行过及笄礼,爹爹就开始为我的婚事操心了。因着他当朝左相的名头,上门提亲的人也不算少。但他始终不放心,毕竟人家不知道我的眼睛有隐疾,一旦嫁了过去便再也瞒不住,少不得会吃些亏受些气。这时候,恰逢新皇登基,大赦天下。爹爹便觉得遇到了绝好的时机,舍着一张老脸去向皇上讨人情,念着他辅佐两代君王的功绩,这倒也不算什么难事。关键是,这样我就有了天家的恩威护身,不致随便被人家欺负了去。

    可是,爹爹大概从不曾想过,我也有选择的权力吧。我摸摸眼睛,苦笑了一下。不,我哪有什么选择的权力。我连人家的样貌都看不真切,谈何选择?相貌这种东西,因为看得少,所以我素来是不在乎的。而所谓的诗书才华,我却更不在乎。我一向不认为人的品性是会作两诗,写几篇文章就能断定的。尤其是听多了哥哥给我绘声绘色讲演的戏本,知道了世上还有一种人的存在叫做伪君子之后。

    所以我承认,相比较而言,还是相貌来的可靠一些啊。

    有了这一认知,我也就不再计较爹爹有没有问我的意思这件事。

    只是我没有想到,会这么的快。

    后天……么?

    第四章 心难安

    眼前忽然浮现出十四岁那年遇见的那个白色衣衫的男子。彼时他长身立在渭水河边对我低眉浅笑的样子,这些年来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潜入梦中。慢慢的,即使是在清醒的时刻,他的眉眼也总是在眼前不住晃动。那张我唯一见过的年轻的脸,伴随着朦胧的思念,犹如一颗丰盈的种子,在那个上元节灯火缭乱的夜里,落进我的心中,生根芽。

    此刻,我又想起了他。

    我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如果在皇上赐婚之前我能再见到他,我就去求爹爹让自己嫁给他。

    感觉心头冒出一点亮光来,旋即又黯了下去。

    这么多年了,都不曾再遇上。更何况现在离赐婚统共也不过一天半的时间,哪里那么巧就能再见?

    我自嘲地笑笑。兀自解了衣服躺进被子里。

    后天很快便到了。心里装着事,我四更天就醒了。娘亲笑吟吟地站在我床前,扶我坐起来给我披上外衣。

    “娘亲,怎么这么早?”我揉着眼睛,语气里还带着些刚睡醒的迷糊。

    “今天是我家洛儿的好日子,我这做娘亲的当然要早早起来给闺女梳洗打扮了。”

    哥哥那晚前脚从我这离开,后脚就被爹娘抓了个正着。知道我已知晓指婚的事情之后,娘亲言语间也便不再刻意瞒着我。

    我强忍着笑,一边伸着胳膊由着娘亲帮我穿衣服,一边正色提醒她今天明明是人家那个做了近四十年太子终于得以修成正果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中年天子的好日子才对。而且我根本没有御前受封的资格,无论是领旨还是谢恩都是爹爹的事。这是皇帝给爹爹的荣耀,我只是左相之女,而不是颜洛。

    “那也要漂漂亮亮地见人,让所有人一见了我们家洛儿,都忍不住称赞你那未来的夫君好福气。”

    看着娘亲一副高兴得眉毛都要飞起来的样子,我也笑着任她在我头上折腾。

    “娘亲,是不是知道了指婚的对象是谁?”

    虽然并不抱太多的幻想,但说不好奇是假的。

    “恩。”娘亲飞快地应了一声,语气中掩不住的喜悦。这边手指毫不停顿地上下翻飞着,要为我挽出最漂亮的式。“你爹从内廷打探得到的消息说是当今的七王爷,皇上的亲弟。虽说年纪大你一些,但家里并无妻妾。据说长得一表人才,人品和才学也都是顶尖儿的。”

    我听了之后虽没娘亲那般欢喜,但心下也塌实不少。

    尽管不在意,但潜意识里,谁不想嫁个俊俏郎君?人之常情罢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已经妆扮好了。因为是天子的登基祭天大典,我又是祭祀的监执事之一,虽然没有特制的官服,却也并不适合打扮得过于华丽。娘亲摆弄了半天最后也只是帮我把一头乌亮的长松松地挽了个髻,用紫色的缎带绑了垂在脑后。换上交领的浅金色窄袖罗衫,以玉石腰带束紧,显出盈盈一握的腰身。外罩一件广袖的月白色长袍,行走之间如有风动,连我自己都觉得颇有几分仙人之姿。

    显然觉得这身打扮太过素净的娘亲在给我的鬓上添一只步摇或是外袍上加一层薄纱的尝试中败北,然后过不了一秒钟,脸上又焕出容光。她捧着我的脸,笑着说:“我们家的洛儿真美。”

    “那洛儿是像您多些,还是像爹爹多些?”

    娘亲很认真地想了想,说:“差不多吧,你最像的还是你哥哥。”

    我生平第一次在娘亲面前翻了个白眼,废话,我俩是前后脚生出来的,不像他像谁。

    说笑间,也到了时辰,我在院门前牵着爹爹的手上了同一辆马车准备进宫。

    马车颠簸得我有些难受,我便挪到车窗前将帘子打起来想呼吸些新鲜空气。这一看,才知道已近了宫门,大大小小的马车从身旁辘辘地前行。我心不在焉地观赏着各家拉车的骏马和车身上的装饰,突然,心头一窒。

    一辆墨色的马车从我面前飞快地驶过。方才半开的帘子已经落下,遮住了我的目光和里面那片熟悉的身影。我的手攥得紧紧的,嗓子突然有些干。努力张了好几次嘴,终于出声音来。

    “爹爹,我……”

    “大人,宫门到了。”

    与我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管家张伯恭敬的声音。

    爹爹以为我是太过紧张,安抚地摸摸我的头。起身下车。

    我也跟着踩了垫脚的矮凳走下来。

    眼睛四下里搜寻着,周围都是刚从自家车上下来的五品以上的大员。在宫门前候等专门的宫车来载他们入宫。如果他也是来参加大典的话,此刻必然也是在这里候着的。

    可是任我把所有的人都辨了个仔细,依然没有现那抹让我心悸的身影。

    莫非是我刚才看错了?我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一想法,我看人要么清晰要么模糊,这一点上是不会错的。

    一路上费心思索着,直到百官朝拜过新皇,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移往太庙举行祭天祭祖的仪式,我再次看到了他,一切都才有了答案。

    他站在皇帝的旁边。依然是眉目如画,俊雅无双。眼瞳漆黑一点,较那日多了些贵气,少了些随意。他的身上也不再是那日的白衣,而是一袭同他的马车一般的墨色衣裳,胸前用金线绣着象征皇族尊贵地位的团龙图案。只这一眼我便明白了,为何我在宫门前没有看到他。因为皇子出入宫门向来是无须换车的。

    不知道他是哪位王爷。待会要问问爹爹才是。

    心里竟有些殷殷的期盼。

    原本已经幻灭的不安分的妄想仿佛得到了复苏的土壤,迅速地就茁壮生长起来。

    恍惚间也不知道典礼是如何进行的,只听得一会有礼官高声诵读先帝功绩,一会又有众人山呼万岁。总算捱到了仪式结束。正是晌午时分。

    我和钦天监的众人被一起安排在清延殿用膳。爹爹则作为朝廷重臣得新帝赐宴恩华宫。一同去的还有右相李亚。

    眼见也没办法立即从爹爹口中问得答案,我一颗扑通乱跳的心反而渐渐平静下来。

    左右下午正式的登基礼上总会有分晓的。

    我夹了一筷子桂花甜藕缓缓送入口中。

    第五章 会错意

    大秦元熹八年,凉帝驾崩。

    次年,45岁的太子即位,改元永乐。

    新君即位,大赦天下,同时赋税减免三年,泽被四海,举国一片和庆。

    崇光殿上,一众臣子正等着新帝的例行封赏。

    “七王爷南宫律上前听封。”小太监尖细的嗓子叫醒了正兀自在角落里呆的我。

    七王爷!

    我看到他修长的身影离席而出。

    心里的呐喊几乎要撑破胸膛:果然是他!果然是他!

    上的小太监面无表情地宣读着圣谕。按照祖制,新皇登基之初,所有的同姓兄弟便都会被赐予封地和爵号即日离京。眼下的这位七王爷南宫律虽和当今圣上一母同胞,却也没有获得留京的特许。只是获得一处更为富庶的封地罢了。

    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至亲的手足,却是对皇权至大的威胁。

    无暇去多想这些。我望着殿中那个深色的背影,用视线勾勒着他的轮廓。心里百感交集,并不由地诚心感激上苍。

    感激上苍让我能够遇到他。

    感激上苍让我能够看到他。

    感谢上苍让我不曾忘记他。

    感激上苍成全我的心愿让我能够……嫁给他。

    想到这里,满心的欢喜和感激之下是渐渐上涌的一股羞涩之情,让我居然一时不敢直视于他。

    “左相颜禀霖上前听封。”

    是爹爹。我的手不自觉地按住了胸口。

    “左相颜禀霖侍奉先帝,忠心体固,克己奉公,堪为百官表率,加俸五千石,赏珍珠十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