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与左梦庚、方国安的这次会面,刘良佐基本认定自己给马士英当猴耍了,由此感到了深深的耻辱与愤怒。他虽然与马士英不对付,但在内心深处依然敬畏这名正经读书人出的大明重臣,否则就不会不问清缘由便千里奔赴江北。然而马士英却把他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不但巧言令色欺骗了他,还险些将他推进火坑。
刘良佐长这么大,风风雨雨都经历过。辱他的人有,害他的人也有,但害他的同时又辱他的除了马士英外绝无仅有。
“竖儒焉敢如此!”
刘良佐将笑容彻底留在了大江南岸,登船的那一刻,脸庞当即紧绷似铁。回到江北大营,更是遏制不住大发雷霆,当众狠狠甩出了这一句。
左梦庚对刘良佐提起奉皇帝诏令去南京协防维稳的事,刘良佐怒气过后,静下心来细细思量了一番,次天还没亮,便着急让亲信带话给左梦庚,请求一起去南京。他的算盘很简单,自己辛辛苦苦跑了这么远的路,总不能竹篮打水一场空,马士英那里指望不上,改弦易辙跟着左梦庚多少捞些功劳也是好的。随后又差快马昼夜兼程赶去凤阳,打算伪报给马士英说人已经接到了,催促马士英速速前来迎接。这倒是刘良佐的另一份心思,据他私心分析,马士英与范京的新朝廷十有**是对立关系,与其一味求别人分羹,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只要能把马士英赚到手献给新朝廷,就算左梦庚不带他去南京,他也一样不白忙活,还能反将一军,报了马士英利用自己的一箭之仇。
进军南京,令出赵当世,没有赵当世点头,加入刘良佐这等大事,左梦庚单独拿不了主意。他与金声桓、高进库、卢光祖、徐勇等人商量后,听取建议,告诉刘良佐,让他安心待在江北,维护江道畅通,而且不忘承诺届时若顺利入主南京,少不了为他请一份功。
刘良佐正是要巴结左梦庚的时候,听了这话,倒也不敢强求,爽快应了,信誓旦旦保证有自己坐镇江北,至少从九江府出发,过安庆、庐州两府,凤阳方面绝无半个人出手阻碍左梦庚与方国安两军。除了这些,又差遣亲信,备足丰厚礼物,火速赶去湖广,一为贺皇帝登基,二为向赵当世示好。以上诸事统统安排罢了,他始才心安。
四月二十二,左梦庚与方国安联军分几部分,先后从九江府乘舟船顺江而下,直趋大明留都南京。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北直隶山海关,鏖战正酣。今已是进击的顺军与自保的关辽军开战的第二。
关辽军自三月二十六前往北京途中突然变卦折返,随即分为了两部。一部以关门总兵高第的军队为主,布防永平府城周边,作为前哨,蓟辽总督王永吉与辽东巡抚黎玉田则坐镇府城,稳定军心并着手安抚士绅、招募新兵;另一部以辽东团练总兵吴三桂的军队为主,反攻先前受大顺皇帝李自成指派接手山海关防务的仍被李自成封为定西伯的唐通所部军队。
唐通兵力只有八千,没料到吴三桂的军队回来偷袭,接触即溃,退保关城西北方的一片石关,并且迅速就此事通知了北京。
关辽军入关前已经抛弃了关外土地,从决定与李自成反目的那一刻起,所能凭恃的就只剩山海关内外的小小一隅地盘,既无战略纵深可言,亦无充足的人力与钱粮补给,必然难以长期坚持,是以一早定下的基调便是速和或速战两个抉择。
速和优先实施。关辽军的实际领导者吴三桂对陈洪范说过,他将再次遣使,以索要太子及保证关辽军独立地位的条件去北京再次找李自成谈判。李自成要是答应了,他便能安心带着关辽军暂时投靠顺军,后续伺机而动。使者去了北京后再无音讯,吴三桂没收到李自成的答复。但事实证明,他的要求并没有得到李自成的同意,因为四月十三,驻兵永平府周边的高第就探得了顺军在北京动员完毕,誓师朝山海关方向进军的消息。
吴三桂其实一早料到自己的要求过于苛刻,本来做好了与北京方面讨价还价的准备,岂料李自成十分果决,不给他半点商量的余地,直接发兵了,这不由令他大为慌张。
“联虏平寇”是吴三桂的底牌,可是至少在四月十三时,他尚未派人前往沈阳求援。按照顺军的这个行军速度,只怕届时清军未到,自己连同数万关辽军已成黄土。
不论“降顺栖”还是“联虏平寇”,当初赵当世委托陈洪范前来辽东的一个重要使命便是务必保全关辽军的有生力量。以此为基本出发,本可以置事外的陈洪范权衡过后,依然给吴三桂支了个招,让他向李自成求和,假意表示归顺。这样做比先前提条件谈和的好处在于先让李自成吃了“关辽军愿意归顺”的这个果子,后续占据谈判优势的李自成必然会主动找到吴三桂反过来提条件,有多严苛其实都无所谓,吴三桂就可以借这个机会行缓兵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