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此刻,孙传庭边的人越少,他和高汝砺的价值就越大,接下来谈条件、论事务,亦可以此为考量。
“军门目前是否有军队保护?”武大定高兴过后,小心问了一句。
孙传庭当前什么东西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只有名分,然而看似虚无缥缈的名分,放在需要的人面前,还是比真金白银更有价值。
高汝砺与武大定,对视一眼,难掩欣喜,连声称谢而已。他二人跟着贺人龙时就不算是主力嫡系,之后固然嗅出风向抓紧投奔了孙传庭,但比起譬如陈勇这样的贺家军大将,体量到底太小,虽得孙传庭赦免并任用,到底难以进到陕西明军的核心圈子,可以说是不得志的。如今孙传庭元气大伤不假,但背后还有一个大明朝廷撑腰,能够跻升封疆大吏麾下顶级武将阶层,对出寒微的高、武仍然是不小的激励。
杨招凤答应一声,又道:“军门早知二位肝胆赤诚,足以为恃。恢复陕西,也将以二位为臂助。我来时军门说了,标下将新立两协营,左协营副将由高大人担任,右协营副将由武大人担任。等局势稍稍稳定,上报朝廷,正式委任很快就会下来。”
武大定拍拍脯道:“这个请军门那里放宽心,我在汉中过活十余年,一草一木都熟得很,有我盯着,汉中没人敢生事。这几的确有些想趁乱而起的宵小,都被我逮了。”他曾经跟着流寇小红狼为乱汉中府各州县多年,对汉中府山川地理、黑白两道况都很了解。陕西话里头,红狼即是豺的意思,小红狼即是以狡猾著称,而武大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心眼更多。
杨招凤说道:“此事不急,军门自有计较,二位现下要做的,首先是要看护好汉中府,不要闯贼未来,先让乱民暴民得逞。”闯军军将大部分出陕西,如今开回陕西,自有乡党亲朋见势呼应,更不必提原先就流窜在陕西境内的无数小股流寇了。闯军未至,陕西各州县的暴乱已然愈演愈烈,难以遏制。比起陕北、关中,汉中府的况好一些,但依然不能掉以轻心。
高汝砺附和道:“正是,听说闯贼拿下了西安,近期又发兵三路,图占据陕西全省,其中一路就是冲汉中来的。军门要是入主汉中,振臂一呼,引得四方兵马来会,别的不敢说,至少保住汉中还是很有希望的。”
以五万两挽回全陕的颓势,朝廷与崇祯帝的雄心壮志让余应桂也傻眼了。他失魂落魄走到山西,越想越觉得不是个事儿,索称病不走了,大不了再回天牢住着,没准儿窝儿还乎着。他死猪不怕开水烫,气急败坏的崇祯帝也没办法,只能将他革职了事。是以陕西目前处在无人理事的尴尬状况,要是孙传庭重回台前,自然还是当仁不让的一把手。
明廷听说潼关陷落、孙传庭死,大为震骇,病急乱投医,从天牢中提出此前因受杨嗣昌弹劾下狱的前任湖广巡抚余应桂,起为兵部右侍郎并替代孙传庭总督陕西三边,期望他能收拾残局、力挽狂澜。余应桂从丁启睿、孙传庭的经历上汲取经验学乖了,效仿吴甡,向朝廷讨价还价。但火烧眉毛之际,朝廷完全失去了耐心,最后崇祯帝懒得和朝官们扯皮,一咬牙,自取内帑五万塞给余应桂催他出发。
武大定则道:“理是这么个理,但陕西不可一无主,若无军门出来主持,陕西官军一盘散沙,终究难逃被闯贼各个击破的下场。我俩能在汉中躲一时,也躲不了长久。”
高汝砺点头道:“隔墙有耳,军门思虑周全。”
杨招凤摇头道:“非也,军门这么做有他的道理。试想,闯贼若知道军门还活着,岂能不全力扑杀?即便军门现在就在汉中,也绝不能走漏风声,否则不单军门,二位也要遭受灭顶之灾。”
“为何?”高汝砺一怔,“难道军门他还信不过我俩?”
杨招凤却道:“军门的所在尚无法透露。”
武大定放下督师大印,说道:“军门就在汉中吗?我俩立刻带人去迎接。”
高汝砺与武大定先后拿过大印细细看了一番,均自点头。孙传庭的生死众说纷纭,本来就还没定论,但想闯军如果真的收获了孙传庭的尸体,绝对不会遗漏孙传庭随携带的符印佩章等重要物品,而今杨招凤自信满满将它拿出来,看来孙传庭没死确有其事。
杨招凤镇定自若道:“二位无需担心,军门一切安好。”说着,取出事先备好的督师大印,解开裹布,稳稳当当摆在了前的桌案上。
“不知军门在何处?”水泡眼的高汝砺一露出惊讶的表,两颗眼珠子就瞪大到直似要从眼眶滚出来,“我与武兄思夜想军门安危,必要全力周护军门。”
杨招凤到了城外,只称自己是孙传庭幕中刀笔吏,等受到高汝砺的接见后,方才将孙传庭未死的事说出来。高汝砺大惊失色,连忙找来武大定,两人将杨招凤请到偏房细聊,非常重视。
在杨招凤与郝鸣鸾的劝说下,孙传庭打消了直接去见高汝砺与武大定的念头,先让杨招凤去汉中府城探探口风。
其时陕西明军大乱,各自奔走,原本驻守汉中的赵光远早就护着瑞藩躲入了四川,府城被从关中退来的高汝砺、武大定两部明军盘踞。这两人都曾是贺人龙的部下,虽曾向孙传庭效忠,但人心难料,值此明军文武面对闯军降顺不一的微妙时节,谁也不能保证高、武不会动歪心思。
其余汝宁府黄得功一万一千人、武昌府左梦庚七千人、黄州府方国安五千人继续驻守原地。
四川王来兴军二万七千人负责接应赵当世军。
各地各部,几近十万赵营军队,一夕之间,应时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