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笼湖水,沿岸茂盛的芦苇随微风轻轻晃。
数艘大商船逆流而行,它们后方的水面,数十艘官军子母舟紧追在数百尺外。
窦名望立于一艘巨舰的船尾,朝后远远眺望许久,而后转视四面草渐多,随即传令道:“摇旗打号,全船抛锚。”他所率领的这数艘大商船全是自湘江口进洞庭湖后在附近州县港口劫夺而得。船上毫无武备,但眼下却囤积满了各种资货。
“我问你,张献忠可曾说过接下来的去向?”白旺喝问。他知道张献忠将全军分三营,能担任营将的,在西军中地位都不会低,一定知道张献忠的短期内的行军规划。
“要问什么,小人知无不言!”窦名望涕泗齐流。
白旺也不说其他话,只道:“要活命,答我一问,答得好了,便饶你两人。”
窦名望与高文贵都不是西军骨干,那时见大势已去,张献忠亦已走,便决定献上王复臣、王自羽的尸首乞降。这当口儿见了白旺,自然是磕头如捣蒜,连声告饶。
“哦?把他们带上来。”白旺说一句,回坐到了位子上。
白旺点点头,又听刘世俊道:“献贼所部水军四个贼渠,王复臣、王自羽皆为我军所杀,尸体在外。另有窦名望、高文贵二人投诚。”
“当下府城北熊、常二哨正布置兵力卡住要道,不令献贼复回。”张先壁对白旺说道。
早前施琅认定张献忠在长沙府内是虚张声势的疑兵之计,其要攻城,必然会水陆并进。果不其然,张献忠抛在长沙府的步军营是疑兵,主力精骑营与水军营一样夜兼程赶到了岳州府城,本待水军营取胜的时候夹击府城,然而在水军营失利的同时,张献忠亲统的精骑营也遭到了张先壁等人的伏击。在听闻水军覆灭后,张献忠当机立断,率军而逃,张先壁率领的无俦营并没有追击。
当刘世俊、施琅带着五牙营水军凯旋归城时,同时报捷的还有负责陆战的无俦营张先壁、吴鸣凤等。
此一战,全歼西军水军,杀伤、俘虏西军兵士超过千人,缴获各类小船二百余艘,另还抢救出不少被西军拿来当饵的物资,赵营自则损失寥寥无几。
岳州府北部白螺矶水战,半即宣告结束。
窦名望忽而心念一动,转看高文贵,他也正看过来,眼神中似乎透露着与自己相同的想法。
没想到高文贵也指了指自己脚边道:“也死了,被我抢回来了!”那里正躺着王复臣的尸体。
“王复臣呢?王自羽已经死了!”窦名望边说边看看被收在自己船上的王自羽尸体。
高文贵张皇失措并不下他,直道:“快走,陆上消息,精骑营在岳州府城郊外也遭到了埋伏,大王已经率军离去,再慢一些可真就走不了了!”
炮响不断,周遭都是船体碎裂声或是为炮弹激起的数尺浪花,窦名望勾着脑袋,疾呼后撤,这时瞥见高文贵的座船仓皇向后,便喊了几声。
因时间尚短,在施琅的规划下,截止白旺引军南下岳州府时,赵营以以继夜工作,也不过改成苍山船八艘,这次全都上了战场。开战前,施琅估计八艘太少,正面对敌与无数小船缠斗仍不免吃亏,但作为决定的力量则刚好不过。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没有错,在遭到爆炸的重大损失与震骇后,接着受到苍山船连连炮击的西军水军已然溃不成军。
武昌、汉阳等府的官军战船多老旧,施琅以这些中大型船舰为基础,参考了东南郑家当前所用战船的形制,将这些船彻底改造成完全应用于水战的船只。大抵是以中型船为单甲板小炮舰,中大型及大型船为双层甲板炮舰。考虑到在江中作战船体大小受各种因素影响逊于海船,所以最后拟定,以中偏小的苍山船为制式单甲板炮舰,甲板用赵营自制的大佛郎机炮十四门、在二号红夷炮基础上调整的专门应用于水战的三号红夷炮六门;以中大型的沧浪船为制式双甲板炮舰,下层甲板与单甲板炮舰陈设相同,上层甲板则用佛郎机炮、百子铳等小型火炮三十门。
“焚寇之舩莫如火,碎寇之舩莫如炮,大抵舩宜极新坚为佳,大固好,亦不必太大,随水上双桅皆可用也。”这是施琅着手赵营水军调整时秉承的观点,大力主张水战要以火炮当先。在此等要求下,赵营的战船选用偏向较之以往发生了变化,比如网梭船、喇叭唬船等太小的船只皆被排除在正规战斗序列,只当作哨船使用。能够装载一定数量中大型火炮的福船、沧浪船、苍山船等被集中搜罗起来进行改制。
懵懂的西军水军尚未回过神,接踵而至的是八艘苍山船猛烈的炮火。施琅居座船当中,指挥若定,在他边观战的临战主帅五牙营统制刘世俊则惊讶不下窦名望。
他无奈四顾,想再次确定况,然而眼到处,更令他魂飞魄散——八艘官军苍山船此时已经飞速驶到了距离己军仅数丈外的湖面。他知道,这才是官军的水军主力。
“撤,撤!”意识到况失去了控制,窦名望惊慌失措,急急传令。可是他手下兵士也都被眼前这惨烈震撼的景象吓傻了,无不是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