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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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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仁玕套上,更好笑的是洪仁玕很漂亮的辫子被这些目无尊长的家伙散开,掏出剪刀喀嚓几下剪的七零八落,一根清军特有的猪尾巴给洪仁玕扣在了头巾里。

    “放开!你们这是做什么?造反了吗?!快把本王放开!来人啊!快来人!将这些反贼给我拿下!”被这些人压在桌子上的洪仁玕奋力挣扎着要摆脱这些人强加在自己身上的耻辱,可这些人训练有素,说把你按住,不要说文质彬彬的洪仁玕,换了久经沙场的虎将照样让你动弹不得。无法反抗的洪仁玕只能动嘴皮子威胁卢秋生了。

    可惜任凭洪仁玕喊破了喉咙,外面没有一个亲兵出现在他面前。

    “对不起了,福千岁,在下接到的命令是要将千岁绝对安全送到赣州去,多有得罪了。”卢秋生见洪仁玕还在挣扎,不停叫着,朝王伯男使了个眼神,王伯男会意上前在洪仁玕后脑上敲了一下,很不服气的洪仁玕这下老实了。

    “妈的,那么大劲干吗?你小子难道想收买人命吗?”卢秋生见洪仁玕脑袋一垂不再动弹,下了一跳。上前探了探鼻息见洪仁玕只是昏迷过去,放下心恨恨冲王伯男骂道。

    王伯男对自己的力气极为自信,裂着嘴冲卢秋生笑了笑,大大咧咧道:“嘿嘿,放心好了,咱是干哪一行的?这点力气要是不能掌握,趁早回家抱孩子算了!怎么样,是现在送出去还是过一段时间再送?”

    “现在怎么送?别忘了敌人刚刚才进城,你要是现在送,小心太平军把我们当成淮军给打了!还是先送到后面安全地方等等吧。告诉隐蔽在周围的弟兄们都进来,马上换衣服!”

    “好嘞!”王伯男跃跃欲试地叫道。

    一八六三年十二月十四日黄昏。自从一八五三年三月十九日太平军占领江宁,并且把江宁改称为天京后,清军多次对天京进行了围攻,可每次都是丢盔卸甲被太平军打的落荒而走。十年后的今天,在英法联军配合下李鸿章率领的清军终于再次进入天京城。

    最先进入天京的是英国第一师,这个师是为了在中国战场需要临时成立的。第一师第一旅的步兵第二团在新任团长威廉·梅那德·高姆上校率领下抢先占领了清凉门,并且掩护爱德华·布莱克尼上校指挥的第一团占领了清凉山。太平军主力部队被仪凤门到太平门之间激烈的战斗所吸引,在清凉门这里并没有多少部队进行防御,英军在这里的战斗简直跟旅游差不多,当太平军得知清凉门被破,从其他地方抽调人手过来时候,李鸿章指挥的清军在炮火掩护下登上了太平门城楼,坚固的天京城终于被攻破了。

    如狼似虎的英法联军与清军进城后受到的阻击极为轻微——有战斗力的部队在白天战斗中已经伤亡殆尽,活着的现在还在各个城门勉强抵挡着敌人攻城,至于城内现在已经照顾不到了。只有杨辅清临时编组的百姓还在城内与敌人进行殊死搏杀,可这些没有什么训练的百姓如何是装备精良敌人对手?悍不畏死只能增加百姓伤亡。入城的敌军所到之处伏尸处处血流成河,到处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繁华的天京成了人间地狱。

    留在天京的太平军将士、百姓甚至是老人、妇女、儿童ca起身边可以用的武器,菜刀、木棍、板凳,所有可以用来反抗的东西全被城内居民拿了起来,从家里面,从街头,几个人渐渐汇聚成几十人,更多的人加入后变成上百人乃至数百人,在没有命令情况下自发地与进城的清军、英法联军展开肉搏。

    进城的英队以连为单位各自行动。遇到涌上来的百姓,英国士兵摆好队型,一百余人排成三排,随着带队军官口令将炙热的子弹射向人群中。严酷不带一丝感情的口令声中,子弹射击频率越来越快,燃起的大火下片片青烟从英队队伍中冒起,消失在昏黄的晚霞里。

    “队长!我们出去吧!娘的这些洋鬼子太可恶了,老子再也无法忍受百姓被他们屠杀,拼死一个够本,杀俩个老子捞一个!”

    见到没有受过训练的百姓直挺着身子高呼着杀洋鬼杀清妖的口号投身到枪林弹雨中,还没有靠近敌人就被密集的子弹成片地打倒在地,街道上到处回响着枪声、英官命令声、被击中百姓惨叫声……跟卢队长一起趴在楼顶侦察敌人动向的王伯男再也忍耐不住了,转头两眼血红地朝卢秋生请求道。

    这种场面王伯男实际上是看多了,并且自己还亲自动手进行过这样的可以称呼为“屠杀”的行为,只是以前自己是在战场上利用手中比敌人先进的武器对也有武装的清军进行比较公正的战斗,对老百姓使用这种手段,王伯男连想都没有想过。尤其是老百姓手头上拿着没有什么威胁性的最原始武器,并且进行保家抗争时候,用先进的步枪对这些百姓射击,王伯男看着一股热血猛地直冲头顶。虽然王伯男接受的突击队行动教育很多,甚至让他觉得厌烦了,可今日见到这种场面,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情绪,恨不得马上ca起步枪狠狠地打击这些可恶的侵略者!

    在心灵深处王伯男深深痛恨着这些以屠杀为乐的洋鬼子,连带着所有白种人他也痛恨起来。中国人自己国内的事情要这些洋鬼插手做什么?打着维护秩序却对百姓进行屠杀,这样的国家不是邪恶国家是什么?这样的军队不是恶魔又是什么?原本参加解放军是为了让家人乃至乡里乡亲生活的安宁些,不再受到官府欺压,不再整天看那些高高在上满洲主子脸色,还有那久藏在心里深处作为一个大汉子民没有熄灭的热血,现在王伯男心中又多了一层对外国侵略者深深的仇恨,对那些在外国侵略者炮火掩护下进城的清军极度厌恶。王伯男内心无数遍发着誓,只要自己还活在世上一天,一定要跟这些万恶的敌人拼杀到底!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惜,不为别的,就为了自己是汉唐后代,为了一个拥有数千年文明,产生过无数仁人志士民族的尊严!

    卢秋生见王伯男要跳下楼顶,拿着武器找敌人拼命,一把将他拽住,沉声说道:“着急什么,难道你还发愁以后没有机会消灭这些洋鬼吗?你一杆枪能打死几个敌人?这成千上万的敌人你打的光吗?别逞一时血气之勇,别忘了我们是军人,因为任务才到这里来的,你若是冲动莽撞闯了出去,自己死了小事情,首长的计划不是让你破坏了?放心好了,首长决不会给这些洋鬼好果子吃的!这仇总有一天会报的!”

    外面的场面卢秋生自己也不好受,看到老人孩童妇女在自己眼皮底下活生生被射杀,只要是有点血性的中国人都无法忍受!卢秋生满嘴的牙齿都要咬碎了,双拳紧握,指关节雪白雪白。可自己背负着使命让卢秋生不敢轻举妄动,现在让仇恨蒙蔽了理智,冲出去杀是杀个痛快了,可首长交代的任务如何完成?任务完成的好坏直接关系到以后战场上解放军能否以最小的代价全歼这些外国鬼子,小不忍则乱大谋。

    “走,下去吧,敌人马上就要进来了。”卢秋生见枪口的火光越来越近拉了下王伯男,扯着决不情愿的王伯男朝下面走去。“大家衣服都换好了吧?”

    “已经换好了。”

    “武器呢?别在武器上面露了马脚。”

    “队长放心好了,部队已经将武器换了下来,至于手榴弹已经做成了拉环地雷打算给这帮强盗一点惊喜!在这方面不会出什么漏子的。”

    “再检查一遍!白队长他们那边我去看看,这些洋人别给我搞什么洋相就好了。”说起白队长,卢秋生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卢秋生嘴里面的白队长就是被首长新调到突击队担当副队长的美国人白聚文,此人有一股子冒险精神,同时还有他所理解的正义感——或者称之为拜金主义比较正确。

    白聚文与他的十六名同种兄弟现在都到了天京城内,这些人平常是没有什么纪律的,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打架斗殴有他们的份,瞪大了眼睛瞅着漂亮姑娘吹口哨也少不了这些人,时不时还给卢秋生搞点偷鸡摸狗的恶作剧,管理起来别提有多难了。

    因为加入突击队,这些人装备上与其他战士一样,每人均装备了最先进的六二一式步枪,并且配备手榴弹以及作为贴身搏杀使用的匕首,手榴弹与匕首对这些人没有什么诱惑力,可六二一式步枪就不同了,那种每分钟将近三十发的射速,有效射程六百米,可以用各种姿态——不管你是站着还是蹲着,甚至是躺着——装填子弹,同时进行射击。如此优良的步枪让这些喜欢枪的家伙爱不释手,这些人惟恐哪天这么好的步枪被没收了,不光醒着要随身携带,就连睡觉也一定要放在怀里——当然子弹是退出来的。

    原本卢秋生对白聚文与他的新洋枪队绝无好感,都是中国人,里面夹杂着这些好奇心极重的老外,以后的任务还如何完成?可在一个月前就要开始最后封闭训练的时候首长将卢秋生与白聚文找了过去,将以后他们所要完成的任务告诉了这俩人——战前训练必须要有针对性,杨沪生可不希望自己的精锐部队上了战场两眼一片漆黑。卢秋生这才发现首长将白聚文他们搞到突击队实在是太英明神武了,搞了半天首长早就对今日所要面对的情况有了打算,谋定而后动,让敌人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次白聚文与他的新洋枪队因为任务也必须将步枪隐藏起来,不得外露,卢秋生害怕这些捣乱份子不服从命令,万一给你搞点小花样,全部任务岂不前功尽弃了?

    “太平门那边已经失守,清军大队人马刚刚进城,记住,等清军要到这里时候我们再行动!我先到白队长那边去,这之前可就需要他们先撑着了。”

    “是,我马上再检查一遍部队装备。”

    王伯男低声答应后朝后院走去,卢秋生看了眼消失在楼宇中的王伯男,转身朝前面大堂而去。

    “李大人,我盛字营已经拿下太平门!”

    血红的落日下,李鸿章站在钟山西峰上的天堡城边一块突起的巨石上,正拿着望远镜朝城内看着。天堡城是天京东北面要塞,城堡全部用巨石堆砌而成,在城堡上面架设了火炮和滚木擂石,居高临下形势极为险要。这里是昨天上午清军在大炮掩护下用伤亡千人代价才攻下来的。攻占了天堡城,清军作战一时轻松许多,再不用为天堡城的炮火感到烦恼了,倒是城内太平军在天堡城炮火下纷纷倒地。

    在李鸿章身后,指挥炮兵作战的法国炮兵指挥官正和他的通译高声开着玩笑,从那边不时传来放肆的哈哈大笑声。李鸿章扶着望远镜的手微微颤抖着,将他现在心情表露无遗,他又怎么可能不激动,剿匪一十有三年了,这天京几次被围又几次被发匪打破合围圈?先是江苏巡抚,帮办江南大营军务的吉尔杭阿自杀身亡,接着钦差大臣向荣死了个人鬼莫知(向荣死因有二,一说误服热药,一说因太平军大破江南大营,羞惭之下自缢而死)。湖北提督周天培被打死在江浦,江南提督张国樑溺死丹阳,湖南提督周天受战死宁国……前不久两江总督、统辖湖南、湖北、江西、福建四省之军务、大学士曾国藩又兵败长沙自杀身亡,就是自己也屡次败在发匪手下,若不是命大老命早已休矣!顽固的发匪老巢今日被自己统率大军攻破,这种成就感让李鸿章不能不激动。

    虽然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李鸿章还是聚精会神看着太平门方向,那里是自己淮军主要进攻方向,若是太平门攻下,天京之战自己将大功告成。十余年痛剿不灭的发匪将失去主心骨以后战争要容易许多。昏暗的光线下,城楼方向红光闪现,安排在天堡城和龙脖子上的法国炮兵大冷天光着膀子将一发发炮弹打到城上打进城里。火光闪现处,大块城墙土崩瓦解,如同沙垒的长墙,在海水冲击下不停消退着。李鸿章正激动着,从前面有人过来了。

    “哦?海舲啊……不错,不错,打的好!多年郁闷今日终于一扫而空,好啊!海舲老弟真国之栋梁,能回到这里乃朝廷之福也!”

    李鸿章放下望远镜,低头见是周盛波站在自己面前,从石头上跃了下来,眼睛笑的都要眯成一条线了。周盛波告诉他部队已经破城,让李鸿章精神更加亢奋。攻破了天京,大事可定矣!

    周盛波瞟了眼站在李鸿章身后高谈阔论的法国人,抱拳低头道:“大人过奖了,若非大人不嫌弃,小人如何能够再次率领手下上阵撕杀?可惜盛传无法看到今日发匪老巢被我军攻占了。”

    “唉……若非薪如舍身相救,今日我李鸿章早已成了孤魂野鬼了。”李鸿章见周盛波提到他的弟弟,眼圈红了起来。

    这个周盛波就是第一次温州战役时候被解放军俘虏的那位认为满汉一家,明朝与八旗之间战斗是兄弟内讧的糊涂虫。此人原本被关在温州“学习班”里面,上街买东西是可以的,可要是想溜出城去就难上加难了。在一月围歼淮军主力时,周盛波的弟弟周盛传被解放军炮兵当场炸死,周盛波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候差点背过气晕死。一家六兄弟,先后五个在和发匪交战中被打死,这么悲惨的命运怎么就会让自己给遇到了?自从知道周盛传身亡的消息后,周盛波脸上就失去了笑容,整天一句话不说,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人一时苍老了许多。直到解放军战士将周盛传尸骨从战场上找出来就地掩埋,并且带周盛波到那里后,他才发出凄惨的长嚎,失声痛哭起来。

    看过了弟弟的坟墓,周盛波再次被送到学习班,本来对学习就很反感的周盛波现在更加听不进去了,不管怎么说,自己六兄弟先后五人葬身在长毛手里,这血海深仇是说什么也弥补不了。杨沪生将周盛传掩埋并且让他去看,周盛波认为这只是在收买人心,自以为看透了杨沪生把戏的周盛波对这种恩惠是没有一点感激之情的。

    为了周盛波思想转变,温州那边不停地有人过去做工作,杨沪生去过,容闳也开导过,黄翼升、程学启以亲身经历说明跟着李鸿章决无好下场,左宗棠这么大的官为了他还跑到学习班找过他。可油盐不进的周盛波只认牢一点——自己生是大清人,死是大清鬼,要砍头可以,想让他投降没门。杨沪生、容闳还好,顶多就是看到周盛波的白眼,黄翼升、程学启却让周盛波一通痛斥,忘恩负义的小人,不忠不孝之徒……把几个起义过来的骂了个狗血喷头。

    比周盛波晚俘虏的沈葆桢、刘松山、刘锦棠先后从学习班出去,并且受到温州方面重用,而早俘虏的周盛波还关在里面,迎接新来的“学员”,送走被改造好的“新人”。

    在根据地重心从温州转移到赣州后,学习班也从温州搬迁过去。自从八月份开始,周盛波发觉学习内容渐渐有了改变,现在不再说清廷如何为了少数统治者欺压四万万大汉子民了,而是开始宣传中国各个朝代抵抗外国侵略者的民族英雄(这里面岳飞文天祥是少不了的,爱国的军人没有一个不以他们作为楷模,至于卖国贼自然是对他们恨之入骨了),大清的林则徐也在宣传之列。

    周盛波感觉到风向有变。很快,他的感觉得到了证实,八月底学习班从外出考察的大清被俘军官那边传出在大清乞求下,英法两国宣布介入中国内战,帮助清军消灭造反的长毛了。

    学员中很快分成两派,一派认为大清此举乃引狼入室,出卖了国家利益;另外一派却认为欲强大必先剿灭叛匪,叛匪不除国家永无宁日,英法出兵不过是帮助大清消灭叛匪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学习班纪律管的很严,可两派还是经常趁没有人注意时候因为一言不和将学习班变成了角斗场,每次斗殴都要倒下几个鼻青脸肿的,到最后每次被学习班领导发现,每次受到严厉训斥,甚至将斗殴表现突出的关了黑房子以示惩戒。

    九月份温州大捷传来后学习班内一片欢腾,中国人打败了不可一世的洋鬼子!自从鸦片战争开始,什么时候大清取得过一次歼灭千人以上洋人正规军的?这种战果也就对造反的农民才会有,与洋人交战那是百战百败,这一次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得到胜利的捷报,学习班又进行了几次学习,里面斗殴次数是越来越少了。倒不是双方找不到机会(里面管理除了上课时候基本上是很轻松的,真要打架这种环境下怎么可能没有机会),而是因为认为大清无比正确的人越来越少,反对满清这种做法的人找不到可以打架的对象了。

    当越来越多俘虏走进学习班,以前里面的人大批出去后,赣州清军学习班却发生了一件大事——周盛波逃跑了!经过批准到赣州逛街的周盛波在警卫眼皮底下消失不见,全城戒严搜了半天也没有搜出来。逃跑的周盛波给学习班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学习班的校长、政委,俩人统统受到撤职处分,背起行囊到野战部队当战士去了,而以前的警卫战士也全部换掉,据说整个警卫连变成了运输连。最倒霉的是学习班学员,允许大家在得到批准的情况下在赣州城内游逛的政策取消了,外面大门口也站上了岗哨,同时在围墙外面还围上了铁丝网。这些郁闷之极的学员只能待在院子里冲着外面破口大骂该死的周盛波,若是没有他,他们怎么可能突然受这种活罪呢?

    昼伏夜行,千里潜逃的周盛波在十月上旬终于到达了上海找到李鸿章门上来了。李鸿章一见周盛波差点没有认出来,面前的这个人一身乞丐打扮,胡子长的到了胸口,头发乱的跟鸡窝一样,露在外面黝黑的皮肤散发出一股恶心的味道。面前的周盛波如同千年没有吃饭的饿死鬼,瘦的只有一张皮包在外面。周盛波在低声颤抖着喊声“大人!”后晕了过去。

    见周盛波这种样子,李鸿章连忙让人将他背进了官府,找来医生细心治疗。对周盛波突然出现在这里李鸿章一时没有什么思想准备,满腹疑惑地认为会不会是发匪那边又搞了什么新花招。只是想到周盛波弟弟战死在自己面前,他们一家六兄弟先后五人倒在剿匪路上,这周盛波说什么也不应该投入叛匪,还有周盛波过来的狼狈样让李鸿章也打消了部分怀疑,一切的一切只能等他从昏迷中醒过来再说了。

    等周盛波醒来将自己如何得知弟弟死讯后计划着逃脱虎口,又怎么耐心等候了大半年之久终于瞅到机会从赣州那边逃了出来,李鸿章心头之疑慢慢释怀了。等周盛波将自己在赣州及过来道路上所了解、见到的情报告诉李鸿章后,李鸿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如此好运气!

    按照周盛波所言,赣州的军队跟天京的关系乃是听封不听调,对外打着太平军招牌,实际上内部称为解放军(这个不用周盛波说,李鸿章自己以前的情报已经把这个了解到了)。而此次为了保卫解放军重心之所在,抵御英法联军和清军的围攻,解放军在湖口修筑了坚固的要塞,那边至少有一万人以上的部队进行防御,另外解放军主力部队也在鄱阳湖两岸,时刻可以增援湖口,至于南下部队是以叛变的左宗棠部为主,目的大概在歼灭广东清军,防备北线激战正酷时候广东的清军突然挥师北上。而江宁是否被攻陷,对解放军来说根本不重视,也许他们巴不得江宁城内的伪天王早日去见他的天主。清军进攻天京解放军顶多做做姿态,不会真的救援的。他们的重点是保卫赣州,赣州有解放军全部战争基础,武器、弹药、钢铁……众多的工厂都在那里。

    湖口的防卫工事英国人已经侦察到了,只是具体多大规模并不清楚,至于广东,在周盛波过来没多少时间就传来广东丢失,两广总督与自己的兄长李瀚章死难的消息。李鸿章原本被解放军打怕了,小心翼翼的打算解放军只要兵出江宁自己立刻转身就逃,可占领了苏州、镇江也没有任何解放军行动情报传来,这让李鸿章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同时对周盛波也彻底地放了心。不光为周盛波在清廷那边上了表功奏折,还让他统率新组建的盛字营。

    今天周盛波率领的淮军拿下太平门,李鸿章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一点都没有出任何问题。对这个赤胆忠心的手下一定要多加安抚,不能让他变成了第二个黄翼升。

    “海舲,命令后面的部队马上进城,我要到前面看看,这发匪老巢到底是怎么经营的。”

    “大人!前面还在激战中,大人您就不必过去了,下官愿代替大人督促手下尽快将天京城拿下来!”周盛波见李鸿章要抢先进入还在激战中的江宁,连忙拉住李鸿章衣服阻止道。

    李鸿章转头望着周盛波不悦地说道:“城里的发匪已经穷途末路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跟本官一起去好了。本官倒要看看那些发匪还有什么可以抵挡我江淮虎贲之师!”

    李鸿章既然这样说了,周盛波只能无可奈何地陪在他身侧朝山下走去。刚走到龙脖子,趁着火光李鸿章看到下面出现了一支乱哄哄的军队,正在朝太平门赶了过去。火光中李鸿章发现这支部队并不是他的淮军子弟,而是法国人的军队。数千嘈杂的法国兵如同潮水般涌上,留在城门处的淮军士兵打算阻拦一下,却被法国人用力推攘到一边去了。

    李鸿章加快了脚步,要到太平门时李鸿章听到那些法国人大声高呼着什么,回头问跟在身后的通译。“这些法国人在喊些什么?”

    通译脸上出现尴尬的表情,低头抱拳小声说道:“回大人,这些法国人喊的是抢银子、找姑娘之类的粗话。”

    “哦……”李鸿章站住了,迟疑地低声长吟一声,背着手继续朝城门方向走去。

    “大人,这太平门是我们盛字营打下来的,遇法国人何干?这些法国人实在欺人太甚了!”

    站在城门外面的是周盛波盛字营官兵,见自己手下被法国人推的东倒西歪,有的被推挤到中湖,现在正在湖里面高声怒骂着,周盛波心里一团无明火冒了起来,抢前两步在李鸿章耳边说道。

    “请格雷维将军过来趟。哦不,还是我们过去吧。”李鸿章原本打算请法国第四师师长格雷维中将商讨下部队按照原来指定的顺序有序进城的,可回头一想若是格雷维将军躲避自己怎么办?还是自己找上门去好了。

    对法军突然抢先进城李鸿章心里是不满意的,明明已经说好了自己指挥的清军从太平门这里进入江宁,而法军进攻神策门,怎么这些法国人却突然拥挤到这里来了?这可不是简单的搞错位置可以搪塞过去的。

    “格雷维将军,您的手下怎么在这里?本官不是与你们商议好了,太平门道洪武门由我们清军进攻,神策门一带才是你们法队进攻地段吗?今次为何不守信用?”

    不用费神,李鸿章就在城门外面看到站在一辆马车上正在咆哮着的格雷维中将。亲兵将拥挤的法国士兵推挤开让李鸿章费力地挤到马车前,李鸿章抬头朝格雷维冷声问道。

    “啊哈……李大人。”格雷维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两只绿眼睛瞪着李鸿章。“这不公平!我们法国炮兵都支援太平门这里了,神策门那边可是没有炮兵支援。这城门是我们法国人先打开的,自然应该是由我们法国人进城。巡抚大人,要知道我们是来帮助你们剿灭这些叛匪的,难道对我们部队从什么地方进城你们也要干涉吗?”

    通译将格雷维所说的话快速翻译给李鸿章,格雷维在旁边睁大了眼睛,虎视眈眈瞪着李鸿章,周围的那些法国士兵见自己师长如此说,摆出一副你若是不答应,马上将你掀到湖里去的架势。

    李鸿章毫不示弱地回敬道:“将军,人无诚信,不知其可。太平门这里是江宁防御枢纽,自然是需要更多火炮支援了。将军难道没有看到,在这周围我们清军倒下了数千将士,这是我们用血肉之躯硬从发匪手中夺下来的!至于将军,您的部队并非没有火炮,神策门也没有这里地势险要,江上你们战船还可以用炮火掩护。岂不比我们这里强多了?”

    通译将李鸿章所说的话翻译过去,格雷维勃然变色,脸上忽晴忽暗,旁边的法国士兵不干了,大声喧哗着朝李鸿章身边涌了上来,打算将这个不识抬举的家伙扔到湖里去。李鸿章带来的亲兵拼命将自己的大人保护在中间,不让这些无法无天的红毛番靠近李大人一步。

    白天攻打神策门,格雷维只是虚晃了两下就不攻了,若是让他的部队强攻,靠手中先进的武器,神策门是肯定可以攻下来的。可见了城上太平军英勇的样子,格雷维知道强攻的代价是什么,不要说死上几百人,就是几十人格雷维也觉得太心痛了,法国士兵的生命可是宝贵无比的,不值得为了这么各城门浪费自己忠勇士兵生命。黄昏的时候见太平门这里被李鸿章的部队拿下来了,格雷维为城内的金银、珠宝、美女所鼓舞,攻城战总是巷战来的容易些,并且进了城打到什么地方,那里的财富就属于法国皇帝。不想浪费自己士兵生命的格雷维这才命令手下转向太平门,没想到正在进城,李鸿章赶了过来。

    “李大人,我们法国人千里迢迢从老远的地方赶过来帮助你们维护秩序,这个李大人总得有所表示吧?今日不过为了进城小事,李大人为何如此夸张?我对李大人您得诚意不得不表示疑惑了,李大人是否认为我们法国人没有必要帮助你们消灭这些叛匪?要是这样我们走好了。”格雷维见吓不倒李鸿章立刻换了副面孔,耸耸肩满脸遗憾地说道。

    格雷维为什么如此急切的想要进城,李鸿章心里明白的一清二楚,都是银子惹的祸!这些法国人看中了城内发匪所囤积的大量银两,这才在自己攻破太平门后迫不及待地抢了上来。

    只是法国人现在还是不能得罪的,收复江宁不过是消灭了对清廷一大威胁而已,但真正的威胁,让李鸿章感到恐惧的是赣州那边的军队,若要对付那些所谓解放军,李鸿章认为没有英法两国的帮忙是不敢想象的事情。这格雷维真要带着手下离开中国,眼前所取得的战果很有可能转瞬间又被赣州那边所夺走!若是在自己这里没有得到满足,格雷维鼓动法国帮助赣州的话,大清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李鸿章虽然心里相当不高兴,还是尽量缓和了语气对格雷维说道:“将军阁下,对法国给予我们的帮助,大清自然是感激不尽的,在军费上我们会保障你们,同时还会支付你们一笔酬谢费用,但这些都已经商谈好了的东西,我想还是不要轻易推翻为好。这样吧,你们法队与我们大清军队以营为单位轮流入城,不知将军以为可好?”

    “就按李大人所说的做好了。”

    格雷维虽然不大愿意,也只能无奈地采纳了李鸿章这个折中方案,他现在不想与李鸿章闹的太僵。自己是在人家地盘上,真要将人家惹火了,自己也会惹上一身骚的。

    经过整顿淮军与法军以营为单位轮流进入天京城。入城的时候淮军看站在旁边的法军不满意,同样的,法队也对愚昧的大清军队居然不给自己让路深为不满。如果不是两方高级将领均懂得克制,这些士兵当场就要干上一架,来证明谁才应该首先入城。

    轮流入城虽然暂时平息了双方怨气,可他对淮军与法军均造成不利影响——入城的部队指挥失控。各个营入城后被后面部队簇拥着,沿着街道一个劲朝前奔去,因为里面混杂了大量语言不通的友军,想要传达上级命令,真比登天还难!幸好太平军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再抵抗了,使得这些人很快进入天京中心地带与从清凉门进城的英军第一师会合了。

    天京城内太平天国多年经营后,粮食没有多少,各个王府银子倒有不少。这些得胜之师进入到各个王爷府,等发现了金银后,已经比较混乱的部队彻底放了羊,不管是先进城的淮军,还是跟在后面的法军,或者是从清凉门进来的英军全部为了银子而发狂。到处是破门声,狂笑声,兴高采烈的士兵朝天鸣枪声,火把燃烧声。

    “这里是我们先找到的!你们给我出去!”

    干王府内一伙淮军士兵正与十来名穿着英军军服的大鼻子对峙着。在淮军士兵身后,大量的银子堆积成两座小山。

    “不!现在这些东西是我们英国人的了,该出去的应该是你们。”

    英国人看到如此众多的银子腿已经迈不动了,摇着头,挥舞着手中步枪打算将不开眼的淮军士兵赶走,在他们身后远处一队英国士兵正朝这边赶过来。

    一方非要进入,另一方却说什么也不许洋鬼子进去,语言不通却彼此目标一致的两方互相用本国语言对骂着,对骂辩不出什么,双方很快就用拳头说话了。英国士兵人数居于劣势,在斗殴中陷入了被动局面,眼看就要被人家从大门口赶到两边去了。

    英国兵动拳头打不过人多势众的淮军,见自己后面有大部队过来了,急忙过去一人求救兵。“里面有许多银子!那些中国废物不给我们让道还敢动手殴打我们,弟兄们快去抢啊!把那些该死的废物都赶走!”

    一听找到银子,这队英国士兵马上来了精神,提着枪嗷叫着朝干王府冲了上来,前面斗殴失利的英兵很识趣地让到一旁,让自己大部队接上了。

    干王府后门,一队淮军士兵听到王府里面人声嘈杂,提着枪朝这边奔来。有人从干王府内狼狈地逃了出来,见大队人马上来了如同见到久违的爹娘,急忙哭诉起来。“可不得了啦!弟兄们,这里已经被我们占了,里面有很多银子,可红毛番居然想要从我们这里夺过去!现在还动手打人,真他娘的没个王法啦!两座山一样高的银子啊!要给那些红毛番真正不忿!”

    “他娘的,咱们先占了干吗要让给那些红毛番!弟兄们,给我先把银子夺回来交给大帅再说!”队伍里面有个小官模样的人见跑过来哭诉的穿的是盛字营衣服,胳膊肘马上朝内拐,冲着自己手下高声叫道。这支部队是隶属周盛波盛字营的,原本在进城的时候他们已经与法国人闹过不愉快了,到现在肚子里还憋着一团火。听这里的弟兄说英国人又要抢夺已经被自己占领的地盘,这些人更加被激怒了。听到军官高声命令,淮军士兵端起步枪冲了进去。

    里面的局势已经乱了套了,准确的说英国人占了绝对上风,不多的几个淮军士兵正在英军势大力沉的拳头面前狼狈地步步后退着,至于银山眼看就要落在英国人手里面了。

    “给我打!狠狠地揍这些红毛番!”见自己人吃亏了,淮军将士二话不说上前挥舞拳头跟英国人干了起来。干王府内乌烟瘴气,一百多淮军士兵与几十名英军士兵为了搬出来堆积在大院的两堆银子大动干戈。虽然大家是友军,若是动枪有些太过火了,但英国的拳击,中国的武术在这里却是大有用武之地的,从王府内传出被揍的人鬼哭狼嚎声,有的人觉得动手还不过瘾,从王府内找出瓷器、木椅朝对方砸去,乒乓声中,碎瓷遍地。人数占友的淮军与人高马大的英军打了个势均力敌,两方谁也不能将对方赶出去,独占这两堆银子。

    在干王府上演斗殴好戏时候,天京城内有组织的抵抗已经消失了,至于百姓自发起来的反抗,在射击中灰飞湮灭,可英法军队与淮军之间却发生了斗殴,起因无非是因为钱财、女子。本来齐心协力的英法两军也发生了几起小规模内讧,英法士兵都认为攻占天京是自己的功劳,英国人想要将天京的国宝献给女王陛下,而法国人认为这些东西给他们法兰西大皇帝才是真理,熊熊燃烧的火苗下,两方已经丧失了理智,在他们眼底只有银子、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