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炉里喷出绿色的火焰，随后熄灭。

    哈利跨出壁炉，一把扯下黑色的斗篷，把炉灰抖落，然后随手挂在衣帽架。她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把客厅的灯打开，向角落唤了一声，“克利切，在吗？”

    年迈的家养小精灵在阴影里半鞠了一躬。

    “他们还在吗？”她询问道。

    “在楼上的会客厅，”克利切答道，“那位先生还没回来。”

    “我知道了，”哈利想了想，挥了挥手，“今天你去做晚饭吧，随便点就好。”

    克利切能够对有狼人身份的莱姆斯如此“宽容而尊重”地称呼一声“先生”，比起刚见到他那会儿，真的好很多了，到底是什么促使他的态度转变了呢？

    哈利花了些功夫去想这个很早以前的问题，或许是因为汤姆？或者是雷古勒斯的挂坠盒？或许是西里斯的态度？或许是……

    走上楼梯，被拉得严严实实的画像后面传来模糊的声音，哈利瞥了一眼，没有理会。

    二楼会客厅的门紧闭着，不远处的走廊边立着一个人影，一动不动。

    哈利静悄悄地走了过去，对方发觉了她，抬起头来。他们都一点也不意外。

    “下午好，马尔福。”

    德拉科·马尔福那头淡金色的头发在昏暗的光线下也显得黯淡，不算很整齐的额发晃动了一下，露出他那双浅灰色的眼眸，“下午好。”

    他的声音无精打采的，有些低沉。

    这种语调哈利不怎么熟悉，或者说他的声音也不太熟悉……她后知后觉地想到了男生的变声期——罗恩弗雷德他们经常在一起，声音的变化不会令人马上注意到，但比较少交流的人就不一样了。

    不过现在仔细想想，罗恩的声音自三年级结束起也的确没以前那么清亮了，有时候哑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看在梅林的份上，忙碌的四年级一年里她到底漏掉了多少事情？

    青春期……真是可怕，哈利想，而她自己的青春期比其他人又要迟来一些，可能就没怎么注意这些吧。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在德拉科身旁停下，同样靠在墙上，用一种不经意的口气问，“你们上午来的？”

    她的口吻就像是和许久未见的老朋友谈论天气一样，德拉科瞅了她一眼，“对。”

    “只有你和你妈妈？”

    “我爸爸……父亲他不方便，”他有些生硬地回答，“你知道，那个人回来了，他顾忌的会更多。”

    “那以前的——？”

    “那些立过誓，”德拉科干巴巴地说，“不是说现在不可以，但还是能避免就避免。”

    “是要谨慎一些，”哈利赞同地点点头，然后没说话，低着头看着眼前的空地，兀自思忖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德拉科似乎是发觉这样的气氛不对，于是轻咳一声，试图化解它，“午餐吃了吗？”

    “没，”哈利简短地回答，没有正式地吃过。

    “你们去干什么了？”

    哈利闻言诧异地扬起眉毛，“我没想到你会关心这些事？”

    德拉科尴尬地咳了一下，“奇怪你怎么没有陪着你教父。”

    “有其他事要做么，汤姆在就足够可以应付了。”

    他“哦”了一声，好像对汤姆的名字有些忌惮，表情也有些不自在。

    “你用不着怕他，”哈利侧过头来望着他，声音轻柔，“他不是伏地魔。”

    后面的那个名字显然给德拉科带来更大的反应，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往旁边跳开一步，睁大了的灰眼中显露出一种抗拒，“你……你不能说出那个名字！”

    他看到昏暗的光线下，哈利正平静地看着他，一双绿眼如同黑夜中潜伏的猫眼，让人他觉得有些诡秘。

    哈利耸耸肩，“好吧，我可没打算讨论什么严肃的话题，如果你——”

    “我知道了！”德拉科快速打断她的话。

    黑暗中，两个人陷入沉默，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近处的房门内也非常安静，好像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他们站在那里，互相望着，没有一方移开视线。

    德拉科注意到，哈利此时是抬着头的，显然，一个女生的普通高度相比男生差了不少，在这个暑假前，他的身高就快到一米八了，而对方显然不会超过一米六五。

    漂亮的绿眼，凌乱的黑色碎发，给她一种过于生动的气息，而不算成熟的脸庞，体形偏小，加上混淆咒对青春期发育的掩盖，也使得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很多，总感觉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当然，德拉科知道事实上她再过两年就成年了，比起四年前那个摩金夫人长袍店里看到的小巫师，她已经成长了很多，没有了当初的青涩，好像也从未羞赧过。

    有些东西是不变的，比如那随时都能够表现出来的友善，温和，以及阳光般的笑容。

    但不管怎么说，的确变了很多。他知道自己也是。

    大概过了几分钟，哈利才再次听到他的声音，叫出了自己的姓氏，“potter……”

    “说。”

    “你在和……和迪戈里交往？”德拉科犹豫了一下，不很自然地问道。

    哈利没有立马回答他，只是把视线重新对向空荡的地板，似乎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给出了回答，“现在还不算。”

    “不算？”他表示了疑惑。

    “不过应该快了，”哈利闭上眼睛，仰头靠在墙上，“你知道，有些事永远不能变得过于简单。”

    “你好像一贯如此，”德拉科有些嘲讽地说道，“顾虑太多。”

    “这没有办法啊，”她不怎么在意地耸耸肩，“谁让我有一个那么特殊的身份呢？”

    他轻嗤一声，视线瞥向另一边，“你并不好奇？”

    “哦，我知道的，”哈利有那么一会儿好像想笑，但是没有真的笑出来，“虽然一开始我不明白你那时候为什么有那么奇怪的表现，不过后来塞德告诉我，他在那里撞见你了。而那个时候我也的确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嗯，你的头发。”

    德拉科哑然了一会儿，好像不满对自己头发的评价，“这不是重点……你不应该跟我解释一些事情吗？——你设计了一个非常大的闹剧！大家会疯掉的！”

    “我又不是故意的，”她叹了口气，依旧闭着眼，稍微皱起了眉，“我现在还没搞懂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等我弄明白所有的事情经过，让我整理完在统一告诉你们不行吗？”

    “其他人也是？”

    “当然。”哈利答道，“我比较庆幸隔了这么久之后才和你谈起这个，要知道，在其他人得知的时候试图跟他们解释，太困难了。”

    “可以想象，”德拉科冷冷地说，他绝不会忘记自己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惊悚的阶段，甚至无法好好面对“哈利·波特”这个人——后来，好不容易等他做了些心理准备，却又得知她是个蛇佬腔的事，没回过神来，就被逼着封口……他还能更倒霉一些吗？！

    哈利觉得有些好笑，但为了避免表现出幸灾乐祸，她没说些什么。

    德拉科不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哼了一声。

    “比起这个，”突然，哈利睁开了眼睛，好像在一瞬间恢复了活力，她往前倾身，离开了墙面，转过身来，正对着德拉科，“你打算什么时候向她告白？”

    “什么？”

    德拉科愕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哦，你需要我说出她的名字吗？”哈利露出一个兴致盎然的笑容，“不，我想你不会。”

    “当然不！”他脱口而出，神色还有些错愕，和少许的慌张，然后他咳嗽了一下，试图掩饰住自己糟糕的情绪，然后兴致缺缺地说，“很好，我就知道你发现了。”

    “有眼睛的人看到了都会发现的，”哈利好心地安慰他，“谁让你正好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我的面前呢？”

    “是你自己为了溜出舞会到处乱蹿吧？！”

    “所以谁让你正巧不偏不齐地出现在我眼前？而且还一副‘我知道你是谁但你怎么会在这里’的表情？”

    德拉科的脸色显得很懊恼，他低声咒了句什么，然后说，“好吧，你赢了，但是——我不明白，你只是看到而已，为什么能这样联想……我是说，任何正常人都无法想象到的吧？”

    “如果你说的正常人是指在巫师界长大的人的话，”哈利冷静地指出，“那么我就不算正常。”

    他哑然，无法辩驳，好半天才说了一声“哦”。

    “那你打算怎么办？”

    哈利的确是出于好心问他的，他现在也明白这点，于是很没好气地说，“什么怎么办？”

    “呃……唔，我想，她很受欢迎，你应该知道的，科纳似乎从舞会结束后就在追她，和其他人的关系也很好，”哈利顿了顿，“她是个很好的女孩。”

    “你说得对，”德拉科表情僵硬地说。

    哈利反而愉快地笑了，“不管怎么说，我支持你。”

    德拉科恼火地瞪了她一眼，“真弄不懂你。”

    “换做是赫敏也会的，”哈利不以为意地回答，“当然啦，因为我们两个对这种事都不在乎。”

    “没有其他人知道？”他有些怀疑地问道。

    “应该没有，至少【他】绝对不知道，”哈利加重了人称代词的读音，“所以你放心吧，他现在自己也有的是麻烦，大概暂时注意不到别的事。”

    “她现在怎样？”德拉科此时情绪有些低落。

    “很好，至少对你的印象不坏，只要你别做出什么愚蠢的事，”哈利说着，打量了他一眼，“我估计你现在也不会了。”

    “或许吧，”他干巴巴地回答，“我遭受的已经够多了，几年的心理准备足够吧？”

    “那么希望你现在再不会拒绝我的请求，”哈利说着伸出了手，眼睛亮晶晶的，“五年级，很需要你的帮助。”

    德拉科看了看她的笑容，再看看她的手，反应迟钝了一下，然后才握了上去，“那我真够荣幸的。”

    “看在第一个认识的人的份上，多给你一次机会，”哈利答道，然后握紧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