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上扑腾了一个下午，直到天黑也没人敢雇她。”苏选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在为自己斟上红酒的同时，揶揄了一句：“有着一双可以盗取亿万财富的手，却没人肯雇这样的一双手去洗盘子。呵呵，怎么看都像一个冷笑话。不过话说回来，难道她对殷十七在暗地里玩的这种封杀游戏，真得没有一点察觉？”
“其实，这是谁的授意，她比任何人都看得明白。”破静静地闭上眼，神色淡漠。
苏选闻言，不觉微然一诧。
“可对方是殷十七，她只有沉默，只有用自己越挫越勇的执着来告诉殷十七，她不会退缩，并且，愿意挑战这样的封杀。”破噙了口红酒，靠坐在车载转椅里，目光凝沉地看着一片流离灯火。
“可就算如此，采用这种无谓的完全没有结果的抗争又能有什么意义？”苏选不以为然地哼了一下。
“无谓的，完全没有结果？”破目光微沉地挑了一下眉，将酒杯抬高，就着车里的灯光，面无表情地端详着手里那抹正在荡漾的色泽：“我要是你，就不会下这样的结论。”
苏选瞥向破。
“我会拭目以待。”破回望向他，一字一句，沉静无华。
“好吧，那么，为了那个妞能最终找到一份可以维持生计的工作，干杯。”苏选翘了翘嘴角，放荡不羁地冲着破，举了一下手里的酒杯，瞥向他的眸中，隐隐地闪动着一丝颇感有趣的玩味：
这个不明生物，是在维护那个妞吗？又或者，是对她的抗压能力，充满信心？
北斜巷外的那条偏僻街道上，此时正落叶飞走，路灯迷朦，四周的夜色，黑成了一片无人过问的寂廖。
破，踏着满地清冷，独自走向落院深处中，那间灯火暗黄的小屋。
未及走进，便听到小屋里传来阵阵笑声，有男孩子，还有女孩子。破不禁微一沉眸。
推开家门，入目的，竟是一地韭菜和大白菜，还有粉条和鸡蛋。几个院子里的小孩正围着殷咛，一边帮着清理韭菜上的泥和黄叶子，一边指着正在和面的殷咛不小心抹到脸上去的那些面粉印，乐不可吱：“快看快看，姐姐的脸好像唱戏的小丑哎！”
“姐姐，我也要和面，我要和面嘛。”
“不要闹，面不好和的，小心把你自己和进面里去了噢。”双手粘面的殷咛连忙阻止，抬头，却见破正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自己。
屋里的孩子们也跟着看见了他，那些原本正在嬉笑的小脸,顿时吓得一白,怯怯地收敛起来，哑然无声地面面相觑，屋里,蓦然间没了声息。
他们很怕这个男人，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无师自通地明白，这个男人是碰不得的，最好是能离多远离多远。只是他们完全搞不明白，这么可爱的姐姐为什么要跟这样一个可怕冰冷的男人，住在一起？是为了锻炼胆量吗？
“死人脸！快看，我终于想到赚钱的办法啦，那就是---自己做老板，每天卖早饭！”殷咛完全没有察觉到孩子们的不安与腹诽，而是笑眯眯甚为得意地冲着旁边一块大纸板努了努嘴。
纸板上，是几个用小学生的水彩笔写就的端正大字：健康早餐供应点：韭菜、白菜盒子，每个2元；红豆稀饭，每碗1元。
在纸板的下面，还画着一碗正在冒热气的稀饭，旁边蹲着只正在流口水的猫。
破的嘴角，不觉微微一翘，在微噙着深秋寒意的冰冷中，倏然绽开了一个呵雪成春的暖笑。
“哇！”满屋的小屁孩们望着男人嘴角上的笑，同时讶异地叹出一声，好像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光与奇迹。
“姐姐，姐姐！原来你们家的死人脸哥哥也会笑哇!”王欣欣大睁着眼，喃喃地，说出了大家伙的心声。
“是啊，偶然会的。”殷咛用暖洋洋的眼风，瞥向破。
破的笑随即一个收敛，又回复了冰冷，一言不发地走进里屋，打开笔记本电脑，埋头工作起来。
孩子们再次哑然相视。
“不过可惜，总是昙花一现。”殷咛无奈地耸耸肩，看向他们。
“姐姐，你的早餐准备放在哪里卖啊？”
“巷口吧，过路的人能多点。”
“那以后我每天上学都到你的早点摊上买菜盒子，姐姐，记得要给我挑个最大的噢。”王欣欣眨巴了一下眼。
“我也是，我也是，我也要最大的！”旁边一个男娃连忙抗议。
“笨蛋刘！最大的只有一个，卖给了我，还怎么可能卖给你？！”
“那凭什么最大的就只能卖给你？”
“因为我是飞贼王！王，知不知道？王要的，都应该是最好的！”
“那我也要当王！”
“王只有一个，你当了王，我当什么？”
“你当王后呗。”
“呸！才不要！”
“呵呵呵……”殷咛粘着满手的面粉，一边看着两个吵得脸都涨红起来的小屁孩，一边早已笑得乐不可支。
而坐在狭小里屋,正在ca作着电脑键盘的破,也不禁重新绽起了那个淡淡的轻笑。
暗蓝清冷的晨曦还没有在窗上露出脸，早已在厨房里乒乒乓乓忙活了半天的殷咛，便推着一个垃圾废品站里淘出来的独轮车，载着蜂窝煤烧得正旺的铁炉子，准备出发了。
出发前，又忍不住地跑回屋里，拉开灯，看看正睡在沙发床上的破，暖暖地笑着，看了几秒，终于还是忍不住俯□去，趴在他脸上亲了亲。
亲完刚要起身，却被男人猛地一把搂定了腰。
“干什么啊？”殷咛不禁好笑地瞥着他。
不装睡了吗？
“难道没有人告诉你，吻我是要付费的吗？”男人没有睁眼，却问得十分清晰。
“这样啊，”殷咛发愁了一下，喃喃：“可是为了当老板，昨天已经花完了所有的积蓄，没钱付了啊。”
“不管。”
“那，赔你个菜盒子好不好？”殷咛心知肚明地眯眯笑起。
“好。”他满意地放开了她。
半分钟后，他坐在沙发上，在殷咛期待的注视下，几口就把菜盒子吃了个干净。
“怎么样？”
“不错，有虾米、粉条和鸡蛋。”破闭了闭眼，再睁开，担心地看着她：“一个才2块钱，能包住吗？”
“放心啦，我拨拉着计算器算过的，不能赚钱我还忙活个什么劲儿啊，人家好辛苦的，你摸摸，小手冰凉呢。”殷咛乘机撒娇地将手贴上对方的脸。
“那就多穿点。”破抬起手掌，暖了暖她。黑冰似的目光凝沉静谧。
“放心啦，死人脸。对了，等赚了钱，我就买只大母鸡回来，炖给你吃，不能天天晚上让你喝稀饭，会瘦的。”殷咛凝视着他，笑：“我可不想赵氏的第一犀利哥，变成第一排骨哥。”
破,无语地看着她。
“怎么了？”殷咛眨眨眼,察觉出了他内心的某种异样。
“不后悔吗？”男人握着她沾着面屑，散发着韭菜味的冰冷的手。
“后悔什么？”
“这双手。”
两人相视几秒。
殷咛突然噗嗤一笑：“为什么要后悔？本姑娘既然要贪恋你这赵氏第一杀手的美色，那自然就要下功夫赚钱，把你牢牢地栓住才好。”
“就这么养着我？”
“嗯，养你三年，然后，你养我一辈子，这个小算盘，我早打过啦，只赚不赔的。”殷咛狡黠地满眼阴谋地嘿嘿一笑。
“那还不快去？再不开张，天就亮了。”男人的声音沉静如霜。
“哎呀，真的啊，快快快！所以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啊一把刀！差点耽误我的大事！！”殷咛如同刚从温柔乡里惊醒过来，连忙跳起身，慌慌张张地扑出了门，推着小车车，开始了卖早餐的第一天。
睡在沙发床上的破静静地着天花板，半晌，坐起身，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老大。”电话的那边，是一个男人警觉低沉的声音，异常冷冽。
“我需要每天都有一些陌生的面孔，到北斜巷口去转转，找到一个在纸板上画着小猫喝稀饭的摊铺，在那儿买早餐。”
“ok，然后？”
“没有然后。”
“只是……买早餐？”对方有些迟疑，或者说，是一头雾水。
“还有……”
手机那边，是正在等待任务的血腥与沉默。
“要留下买早餐的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