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说道,“我要杀了那个妖人,将我母后从宫中救出来!”
“王子还请三思啊!”魏伯拉住了激动不已的宜臼,“他们杀了我的女儿我都能隐忍至今,为的就是保住这一条性命,以你我之力和大周单独抗衡,只怕是以卵击石,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我早就知道他是个暴君,可是没有想到竟然昏庸至此,被一个女人如此摆布!”申侯一拳捶打在桌面上,“若是继续叫他在自己的位置上这么胡闹下去,天下都会因此而受到牵连……不行,决不能如此!”
“申侯可有什么好的办法?”魏伯试探性的问道。
申侯看着魏伯眯着眼睛摇了摇头,经过了楚侯的事情之后,他没办法再信任任何人,所以嘴上说的是,“此事只怕还得从长计议,片刻之间绝不可能有什么法子扳倒他,我得想想、我得想想……多谢魏伯不远千里来告诉我真相,魏伯先行回魏国,将魏夫人的不幸告知家人吧?”
“我是不能看着王子往火坑里跳啊!”魏伯痛心疾的说道,与申侯又寒暄了几句便先退了下去,在申国小住几日,见申侯似乎真的没有动静了才从申国打道回府。待魏伯走了之后,申侯才在书房中写了一封信函,差自己的亲信送给犬戎的满也将军,犬戎三番四次的想要借道秦国攻打大周,这实在是愚蠢至极,暂且不说秦兵骁勇善战,单是翻过秦岭、再一路和秦兵相抗,等打到大周的时候必定已经是精疲力竭了,姬宫湦只怕是不用费力就能将这蛮夷驱逐了。
满也几次找上门想要求见申侯,便是看中了申国这个天险的地理位置,若是能避开秦国,自申国攻入大周,直取镐京城,必定会杀姬宫湦一个措手不及,眼下所有大周的兵马都集中在了晋国与晋伯相抗,郑国自北向南起攻击、大周自南向北起进攻,秦国权力交接、眼下正是赢开理顺国中关系的时候,齐国鞭长莫及……正是攻打大周的好时机,姬宫湦既没有援军也无法将自己的兵马从晋国撤回来。
想到这里,申侯就咬了咬牙、狠了狠心,当日为大周打天下、守天下的是他们申国,如今要将大周送上命运终点的竟然还是他们申国……
几个月后,周王宫湦十二年,春。
晋北的大战频频传来捷豹,晋伯姬仇三番四次的向姬宫湦出请求停战的信函,可是却被姬宫湦统统拒绝了,在别人的眼中,姬宫湦的此举是因为姬仇弗了他的旨意,盛怒难消,如今这场浩劫就是为了自己的面子。更有甚者,诸侯都不知道掘突是什么时候就悄然抵达晋北,自北向南起了这场进攻的,令人感到芒刺在背,谁也不敢站出来替姬仇说一句话。此事看来似乎是姬宫湦要讨回面子,实际上姬宫湦的目的根本就是要夺晋国,他已经后悔委任成师夺权一事了,此事叫成师也感到了不安,现姬宫湦的野心在这场混战中越的明显,他不得不和姬仇兄弟联手,先抗击郑国与大周的联军,而后的事情再另行安排了。
因此这场大战虽然说郑国和大周的联军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可到底还是打的很不舒服,就像是鞋子里有颗砂子的感觉,虽然是捷报频频却又不能立刻结束这场战争,原本酣畅淋漓的一边倒的局面,因为或这或那的原因,始终有些黏黏糊糊的,叫人觉得十分不悦。
姬宫湦每每听到这捷豹,面色就黑沉了一番,褒姒不解的问道,“大王怎么了?”
“没什么!”呆的姬宫湦忽然回过神来对着褒姒摇了摇头。
“你看着有些魂不守舍的,是事情进展的不顺利?”褒姒问道。
“不……”姬宫湦摇了摇头,“是太顺利了,才叫我觉得有些奇怪。”
“太顺利了?”褒姒问道。
“嗯……”姬宫湦点了点头,将褒姒拉入了自己的怀中,“若是放在以往的时候,诸侯们早就该跳出来为晋国说话了,可是眼下竟然一个为他说话求和的人都没有,这太奇怪了!”
“赢开刚刚坐稳了秦伯的位置,百里成一死,秦国大军不宜动,权势未稳,他无暇顾及别人的事情;郑国正在与晋国交战,掘突领兵长驱直入、势如破竹;齐国不敢忤逆大王的意思,又远在东海之滨根本没有必要趟这趟浑水,至于宋国、魏国,根本就没有这个能力管这个闲事,楚国更是会袖手旁观了,眼下没有诸侯有这个立场出面为晋国和大王调停啊!”褒姒劝慰道,虽然心头也被一种不安所笼罩,可还是尽量说些好话宽慰姬宫湦的心。
“他们若是真的能如同你所说的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角色、什么身份,知道什么事情和自己有关系、该管什么,他们也就不会是今日的诸侯了!”姬宫湦无奈的笑了一声,拍了拍褒姒的背,“可能只是我想多了,先下去休息吧?”
“嗯!”褒姒点了点头,撩起了裙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刚准备离开这大殿就听见有人急匆匆的冲进了东宫的正殿,连规矩和礼数都顾不上了必定是生了什么大事儿,她将自己的裙子又放了下来,转过身看着进门仓皇的下士,那下士大声说道,“报!”
“何事?”姬宫湦眉头微皱、面色黑沉,也隐隐感到了一丝的不安。
“犬戎攻入我大周了,从南面的疆域破防而入,正在朝着我镐京城洗劫而来!”下士说道,“南面兵力不足,赵将军失守,临终前差人将这消息报入京城,请大王早做定夺!”
“什么时候的事情!”姬宫湦立刻变得无比紧张,说话的声线都有些紧了,语很快,面色苍白。
“刚刚得到的消息!”下士汇报道。
“叫郑伯友、虢石父、吕章和隰叔都来东宫!”姬宫湦快的命令道,下士领了命立刻从这屋子里退了出去,褒姒的嘴唇紧抿盯着姬宫湦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姬宫湦的眉头深皱显然是在沉思,这屋子里的沉默压抑的人人都说不出话来,刚才在一旁的伯服听到了这件事情立刻冲到了东宫大殿,“父王?生什么事儿了?”
“犬戎攻入大周了,不日就会抵达镐京!”褒姒转述道。
“什么?”伯服不可思议的说道,“为何犬戎会攻入镐京?秦国根本就没有消息传来啊!”
“除了秦国,还有一条路可以走!”姬宫湦的手攥成了拳,原本以为自己昭告天下自己胸怀宽广是可以原谅宜臼过去不懂事的所作所为,可是他的一厢情愿却忘记了将宜臼自己是否愿意得到原谅估算其中,如今既然父子之间已经撕破了脸,干脆就上阵对决,将大周的政权扳倒就是了,“申侯……宜臼……”他说着点了点头,努力的想要出一个冷笑,可是表情僵硬的嘴角都已经牵扯不动了。
伯服看了看褒姒,褒姒摇了摇头,示意伯服不要说话叫姬宫湦一个人多想想该如何应对,很快郑伯友等人就已经汇集东宫大殿了,听闻这个消息都是吃了不小的一惊,没人想到宜臼竟然会如此决绝,不惜引犬戎之兵入京还攻打自己的父王。
“大王打算怎么办?”吕章开口问道。
“有什么好的想法吗?”姬宫湦反问道。
“将晋国的兵马回撤!”郑伯友说道。
“来不及了!”姬宫湦说道,“这一来一回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犬戎之师攻打到镐京城最多只需要半个月!”
“秦兵呢?”虢石父问道。
“赢开还没有理顺自己国中的权利,是不是愿意带兵出征只怕是需要些时日,未必能及时赶到救援!”姬宫湦也否决了这个想法。
“那就是说调其他诸侯的兵马更不可能了?”隰叔也说道。
姬宫湦无奈的点了点头,难怪诸侯对自己攻打晋国一事都默不作声,看来各自都是早就知道了此事,留着大王一人待犬戎攻打到脚下的时候才恍然大悟。
“大王不妨先行离城,调回在晋国的文朔兵马,通知天下诸侯共同抗敌?”吕章建议道,“大王不妨再烽火,请诸侯救援!”
姬宫湦思忖良久点了点头,“此事你去安排!”
“是!”吕章得了命令就立刻从东宫大殿退了下去。
“镐京城还有多少兵马?”姬宫湦继续问道。
“不足五千,虽然不足以和犬戎相抗,但是能抵挡些时日!”郑伯友说道,“臣愿意亲自带兵抵御犬戎之师!”
“好!”姬宫湦点了点头,“你和寡人兵分两路,各带一支,此事你去安排?”
“大王不可!”郑伯友立刻摇头,“若是……若是……”他连说了两个若是都没有说出后话来,可姬宫湦已经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若是如此,就带着褒后和伯服离开!他们二人决不能受到任何损伤!”
“这……”郑伯友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隰叔的面色阴沉,此事凶多吉少,他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说泄气的话,便什么都不说,只等着姬宫湦的安排。
“父王,我不走,我也要留下来抗敌!”伯服说道。
“走!”姬宫湦呵斥道,“犬戎便是能攻的下我镐京城,也夺不了我大周江山,日后援军一到,我大周要有君主……”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将自己看做是一个死人了,此事令褒姒从心底里感到了一丝绝望,“那样的江山于我而言、于伯服而言还有意义吗?没人会拥立伯服,这场仗是宜臼起的,他要什么,大王不清楚吗?”她站起身看着姬宫湦说道,“既然如今兵临城下,便死战到最后一刻就是了,我们虽然兵马不足,可到底还有五千,万一……胜了呢?”
姬宫湦觉得嗓子干疼,看着褒姒摇了摇头,一个军事家不会轻易的给自己一个特别乐观的估计,可是一个男人想要给自己的女人一个许诺,他拉着她的手点了点头,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看着这一幕的众人,无人的心中不是一种哀鸣的悲戚,谁也不可能想得到申侯置之死地竟然走出了这么一步愚蠢的棋路。
不足半月,犬戎抵达了镐京城城外,这个度比姬宫湦预测的更快,多年来连连吃败的战事叫满也等人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一路上马不停蹄的奔赴镐京城,五千士卒兵分两路,抵挡了犬戎半月有余,可是到底双拳难敌四手,犬戎兵马之多,令姬宫湦和郑伯友所带之人陷入敌军之时竟然如泥牛入海,半个月后,犬戎死伤过完,可姬宫湦和郑伯友的手中也几乎再无兵马。
“大王,必须要走了!诸侯最多再过半个月就能抵达镐京城了,你只需要躲半个月就能保住大周……”郑伯友策马狂奔到姬宫湦的一旁说道,姬宫湦转过脸看了郑伯友一会儿,他知道他说的不错,此刻若是赌上这一口气实在是得不偿失,“回宫!”
“是!”郑伯友应声道,起了回撤的信号,虢石父、伯服、隰叔等人接到了回撤的命令立刻朝宫中奔走,而犬戎之时也立刻将王宫围拢起来,令他们进得去、出不来。姬宫湦人还没有走到东宫,就大喝着褒姒的名字,褒姒从东宫中奔出来看着姬宫湦,知道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收拾东西,我们得离开!”姬宫湦说道。
“是!”褒姒早就叫容倩将东西都收拾了干净。
“眼下宫中被犬戎围困,怎么离开?”隰叔不解的问道。
“华辰殿中有一条通往宫外的密道,此去没有多远就是骊山了,逃入山中至少可以保存些时日!”姬宫湦说道。
“我来断后!”隰叔说道,“你们走!”
“要走一起走!”姬宫湦呵斥道。
“大王,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我多抵挡住他们一时片刻,你和娘娘、太子就多一分生机!”隰叔看着姬宫湦说道,吕章也立刻说道,“我同你一起守在宫里,抵挡住犬戎的攻势……”
姬宫湦还想再说什么,郑伯友也立刻进言,“大王,现在不能犹豫了!”
“走!”姬宫湦咬了咬牙,拉着褒姒朝着华辰殿的方向去了,拉起密道的门就朝宫外奔走,没日没夜的朝着骊山的方向赶去,不足一日之后犬戎攻破了吕章和隰叔的这最后一道防线,在宜臼的带领下现了华辰殿内的这条密道,立刻跟了上去,姬宫湦一路奔走,身后的犬戎之师穷追不舍,多年来的夙愿仿佛在这一夜之间就必须要有个了解了,刚如骊山,虢石父就停了下来,知道在劫难逃便进言道,“大王继续向山中躲藏,我抵抗一路追兵!”
“就凭你一人之力?”姬宫湦问道。
“能拖延一刻是一刻!”虢石父说道,“虢某半世荣华蒙大王不弃,如今到了报大王恩德的时候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郑伯了?”
“你放心!”郑伯友点了点头,催促姬宫湦继续朝山中躲藏。
虢石父的这道防线很快就被人破了,追兵越来越近,郑伯友看了一眼姬宫湦,眉头深皱,深感在劫难逃,“大王先走,我在这里断后!”
“我们分开走!”姬宫湦看着郑伯友说道,“你带上褒后,我带容倩和伯服,我们兵分两路!”
“为什么?”褒姒看着姬宫湦不解的问道。
“走!”姬宫湦没有解释,只说了这一句话,人人都知道犬戎之师的目的在于姬宫湦,他若是带着儿子和女人,别人必定会以为将这一家三口都擒获了,褒姒不断的摇着头,“我不走,我死也要和你们在一起!”她的话音刚落,姬宫湦就将怀中的褒姒打晕了,将她柔软的身体递给了郑伯友,“我将她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护住她的周全!”
“大王若是死了,留褒后一人在这世间又有什么意义?”郑伯友问道。
“活着的意义要活着才能知道!”姬宫湦看着郑伯友说道。
“郑伯,请娘务必替我和父王好好活下去!”伯服也叮嘱道。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姬宫湦推了郑伯友一把,郑伯友深知醒来的褒姒一定会对自己怨恨至极,可是他也想留她一条性命,没人知道活着是一件怎样的事情,因为没人知道死了将会如何?姬宫湦带着伯服和容倩朝着一条大路走去,身边还有几个随行的士兵,姑且能抵挡最后的片刻,郑伯友带着褒姒则躲藏在了深林之中,一动不动。
一周后,秦兵抵达镐京城。
半个月后,大周兵马回撤抵达镐京城。
一个月后,齐伯、楚侯抵达镐京城。
不安的镐京城再次回归了宁静,虽然诸侯们不满与宜臼的弑父行为,可如今只剩下这一个王子了,他们讲罪责都怪在申侯的身上,辅佐宜臼登基。宜臼为犬戎的暴行感到了不安,姬宫湦身死骊山,他将自己的父王厚葬,心中满是愧疚之情,这镐京城对他来说是一场劫难。
周平王一年,迁都洛邑。
秋去春来,又是一年伊始,郑伯友带着褒姒在郑国边陲小镇上寄居下来。褒姒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姬宫湦已经命丧犬戎之手,人们都说伯服和褒姒也未能幸免于难,可只有褒姒自己清楚死的人是容倩,她听到了这个消息没有哭、没有闹,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始终未曾哭笑,也没有怪郑伯友带她的离开让她和姬宫湦生死相隔。
边陲的生活归于宁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褒姒鲜少说话,只是在家中织布、郑伯友在外耕作,每年换取些微薄的钱粮谋生,除非必要褒姒什么话都不会和郑伯友说,若说她真的一点都没有怨又怎么可能?
在姬宫湦临死之前,他曾对郑伯友说过,“活着的意义只有活着才能知道。”郑伯友不知道这话说的对还是不对?可这话却常常能在迷茫之时拿来聊以自慰。今年的春耕开始之前,郑伯友站在门外的树旁,踮起脚在高枝挂上了一条黄色的丝带,褒姒站在门口看着他开口问道,“你在干什么?”
听到褒姒的声音,郑伯友心中一惊,转向褒姒露出了一张笑脸,“祈求远方的人平平安安。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事情或许还没有结束,他一生精于算计,怎么会让自己死的这么狼狈。”
褒姒没有说话,准备转过身回屋,姬宫湦的狼狈是从他爱上她的那天开始的,他心里有了个人,就再也没有那么洒脱了,他的棋为她而下,他的局为她而设,她却无以为报,连誓死相随都做不到,还不及一个下人。
可她没有求死,因为他想让他活着,不管活着有多艰难,有多思念,因为他希望她这么做,她便活了下来,即便是无数个夜晚在噩梦中惊醒,即便是孤枕难眠,心痛如绞。
街道上忽然传来了铁蹄的声响,平静的边陲小镇热闹了起来,人们奔走相告说是郑国世子来了,人人都涌上了街道观望,嘈杂声一片。褒姒驻足在门外,扭过头去看着远方,郑国世子高头大马,急匆匆的在路上奔行,齐国陷入占据,北狄之师卷土重来,郑国世子带兵是要去救援的,褒姒远远的望着那抹身影,现竟是如此熟悉,在无数个夕阳西下她都曾在东宫见到这样一个顽劣的孩子满头汗水的回家了。
事情也许真的还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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