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的他心惊肉跳。
“君子可欺之以方,要对付一个君子,最好的人选就是你这种无赖、无耻、凶残、阴毒、肮脏、丑陋的人渣……”。
奥士奇宾是一个职务不太高的公务员,一个秃顶的胖子。
虽然职位不高,他的差事却肥的流油,因为他是东城区的一名税官,同时还负责和布坦尼城的信函、公文的分发,兼着邮差管事的职务。
因此他的日子过的非常舒坦,现在整个布坦尼公国的经济一片萧条,一些只有爵位没有领地的贵族,餐桌上有时都会出现黑面包,而他的家里一直是山珍海味不曾断过。
比如现在,他就一边翻着自已的帐薄,一边品尝着美味的雪天鹅。
这是从北方索伦帝国走私过来的一种珍禽,味道极美、价格极高。它的肉质鲜嫩,只消在沸水中轻轻一滚,不消蘸什么佐料,就比最擅长烹调的半身人厨师做出的佳肴还要美味。
酌一口酒,品一口天鹅肉,再看一眼不断增加的金币数目,奥士奇宾大人眉开眼笑。这时,却有一个人不请自来,径直登堂入室,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是什么人?怎么擅自闯进我的家!门子呢,怎么也不阻止?来人,来人!”奥士奇宾惊怒地站了起来,向外叫嚷着。
那人一身白衣,身材颀长,戴着一个猫眼罩,既帅气又神秘。
“稍安勿躁!你的家人都已经睡了,听完我的话,如果你还喜欢叫,那时再叫个够好么,黑孔雀!”
那人的声音柔和、中性,听不出男女,可是他一开口说话,却象是一道惊雷劈了下去,奥士奇宾脸色大变,立即一屁股跌到椅子上,手中的帐本也吧嗒一下滑到了地上。
猫眼人大模大样地在他的对面坐下,从雪亮的餐盒中抽出一柄银叉,插起一块鲜嫩的雪天鹅肉,在沸水中滚了滚,微笑着送进了嘴里。
奥士奇宾脸上的血色已经全然不见,大滴的汗水涔涔落下,他的双腿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
黑孔雀,是他的一个绰号,因为这个绰号,他赚过一大笔钱,比他过去十年做税官还多的钱。在这个经济萧条的时候,他能过的比贵族还要优渥,就是因为他有了这笔丰厚的财富。
这里,曾有来自诺曼公国的行旅和商人,做为一个税官和邮差管事,他和这些人经常要打交道,也交下了几个对他极是恭维巴结的朋友。
在布坦尼大公开始向诺曼公国边境调兵遣将时起,他接受了这些人的重金贿赂,经常截取一些官方来往的信函公文,把一些有价值的情报透露给这些人。
这些商人说他们只是想了解战争的动态,及时屯积紧俏商品,从中牟取较大利益。至于这些人是不是纯粹的商人,是不是真的只是抱着这么单纯的目的,奥士奇宾并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他自欺欺人的在金钱的诱惑下干起了间谍勾当,代号就是黑孔雀。
然而现在这一切居然被人知道了,奥士奇宾的眼前一阵发花,一条浸过桐油的柔韧绞索在他的眼前钟摆似的摇晃着,他的嘴唇发紫,已经快要窒息了……
“这是真的么?”加菲尔德放下帐本,面色十分凝重。
对面的奥士奇宾战战兢兢的,瞧那副模样实在不象是撒谎,可是……他举报的人竟然是圣徒一般的甘蒂斯,这怎么可能?
甘蒂斯是个苦行僧一般的骑士,节欲、戒荤,除了对神的无比虔诚,几乎没有任何欲望,他怎么会利用权势指使税官节留税款、为其所用?
他不期然地想起前几天巡逻的士卒抓获一伙贩运私货的商贩,据说他们的夹带中就有一批甘蒂斯的货物。听说那些商人和臭名卓着的地下社会重要头目海因还有密切联系。
抓住他们的官员听说之后大为震惊,根本不相信他们的话,用鞭子把他们狠狠抽了一顿,甚至要把这些本该罚款处理的商人全部绞死,以维护甘蒂斯的清誉。
这件事不知怎么的传到了甘蒂斯那里,还是他阻止了城防官员这么做。“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如果我是一个品格高尚的人,那么我的名声就不是几个胡乱攀咬的商人能够败坏的,杀了他们,才是我一生的污点!”
这番话和对待这件事的公正态度,曾令加菲尔德和所有知情的市民都对他赞赏不已,可是再加上这个税官的自首证言……,加菲尔德不由动摇起来。
“你知道污陷一位圣骑士是什么后果吗?”加菲尔德望着他,森然道:“一旦查出你是污攀甘蒂斯大人,你将被立即送上绞架,所有的财产全部充公!”
奥士奇宾一哆嗦,一下子跪了下去。
“被人查出通敌、资敌,也是必死之罪!现在只有按照那个神秘人的要求去做了。正如他所说的,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巧言令色骗之,无所不用其极陷之,什么手段都可以使得。
而他是君子,君子就得胸怀坦荡,他越想证明他自已的清白,就越不能对自已造成伤害,甚至还得阻止其他人伤害自已。罢了,大不了失去这份工作,反正那个神秘人又给了我一大笔钱。”
想到这儿,奥士奇宾把心一横,哭丧着脸道:“执政官大人,小的不敢骗您,这一次,是因为经济萧条,同布坦尼的许多生意都停止了。而我已经收了那些外国商人许多钱,却无法允诺交付他们约好的货物。
可……钱已经交给了甘蒂斯大人,我又拿不出那么多钱来退还。想去面见甘蒂斯大人,但是他所住的地方现在看守好严,我又不敢露面。
我不能履行条件的话那些商人就要来举报我,思来想去,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才……,仁慈的执政官大人,我也是迫于无奈,求您饶恕吧。”
“你暂时停止工作,在家里随时听候我的垂询!”
“是,是是!”
“这件事务必守口如瓶,如果让第二个人知道,那你就是自寻死路!”
“是,是是!”
“来人,你们四个陪他回去,整理相关帐目,封存有关证据,并且在我撤消命令之前,限制他的行动!”
“是!”四名检查官陪着倒霉的奥士奇宾下去了。
“我不相信,加菲尔德,我不相信这个胖子,说谁贪污都有可能,但是甘蒂斯不可能,他要那么多钱做什么?他给教会捐过多少巨款了?我不相信他是一个贪名好利的小人!”
奥士奇宾一被带走,多洛雷斯立即跳起来道。
加菲尔德安慰道:“不要着急,多洛雷斯,我并没说相信这个人的话。但是既然有人指证,我们就得查个明白,这才是对甘蒂斯负责。
“我同意对甘蒂斯进行调查,只有调查个清楚明白,才能还他清白的声誉,否则这件事永远都是我们的一块心病。”
卡尼瑞持赞同意见:“不过我估计这一定是一场闹剧。不是这个死胖子穷途末路乱攀咬,就是甘蒂斯府上某个家臣假借他的名义敛财。若是让我查出来,一定会让他们好看。甘蒂斯不享美食,不好女色,一辈子清廉自守,他怎么会做这种事?”
但是接下来几天,情形更糟糕了。
以前从未有人刻意去打听过甘蒂斯的事,现在因为他被行刺,加菲尔德加强了对他府邸周围的保护。由于奥士奇宾的举报,加菲尔德对来自他府邸的种种消息也开始注意,结果得到的情报却令他渐渐开始忧虑起来。
甘蒂斯生活虽然清苦,又无妻无子,可是做为一个大贵族,毕竟家大业大,府上每日消耗的米粮数量非常大。每天清晨,甘蒂斯家都会派出一辆驴车,到市场上采购米粮菜蔬。
结果巡弋的士兵在他们的采购车经过后捡到了一张纸条,很普通的一张纸,上边列着的都是采购的食物名单,许多昂贵罕见的珍馐美味赫然在列,比如各国立法保护严禁宰杀的雪天鹅。
一片阴霾笼上了加菲尔德的心头,在他的吩咐下,巡逻队在保护的职责之外又开始担负起了监视的任务。很快,他们就在甘蒂斯府邸外的垃圾箱里发现了菜单上列举的几种珍禽的毛发和骨头。
这些珍馐美味味道奇美,其实很多贵族私下里都在重金购买品尝,就是加菲尔德大祭礼上次过生日时,他的儿子小加菲还给他弄来过两只活蹦乱跳的雪天鹅,贵族们一向不把它当成什么有碍品格的了不起的大事。
但是甘蒂斯可是众所周知的圣徒,数十年坚持如一日的吃素啊!
虽然有关他的一切美誉都不是他自封的,但是人人认为他该是这样一个人时,那么当他干出些其他普通人才会做的事时,人们在感情上就无法接受,会认为他是一个沽名钓誉的人。
静寥的清晨,巡逻队换防。
新的巡逻人员绕着甘蒂斯的府邸转了半圈,刚刚绕回正门外的长街上,就看见一辆马车向外驶来。他们对于靠近甘蒂斯府邸的人和车一向十分注意,但是对离开的车辆从不检查。
但是这辆车上的马车夫有些古怪,一见巡逻队靠近,立即扬鞭加速,想要快点离开。他那慌张的样子引起了巡逻队队长朗切斯的注意。
车子拦住了,里边只有一个人,一个十二岁的雏妓,满身淤青,看来被人折腾的不轻。在巡逻队的灯光下,她象一只惊弓之鸟,吓的浑身发抖。
是谁把她召进府邸的?是甘蒂斯本人还是府上的某个人?
朗切斯没有认真的查问,甘蒂斯一向是他心目中的偶像,是他最为崇拜的人。
大祭祀正在秘密调查甘蒂斯,这事儿他并非一无所知。
他放走了那辆车,一句话都不敢多问。
初升的朝照着他孤零零的身体,影子拖的好长好长。
天边的太阳在升起,他心中一轮灿烂的太阳却正在徐徐沉落。
当那辆车子渐渐远去的时候,痛苦的泪水溢满了这个骑士的眼睛。
杰迪负着手站在暗处,看到这一幕,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你不忍了,是么?”旁边的毕加索不由问道。
杰迪摇摇头,淡淡地道:“只是感慨罢了。”
毕加索微笑了:“我一直很奇怪……”
“什么?”
“你怎么不好奇呢?不想问问我的详细计划?不想知道我还要做些什么?”
“我不要过程,我只要结果!”杰迪转过身,声音变的冷硬起来:“继续做你的事吧,我向来是用人不疑!”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毕加索喃喃地道:“可怜的家伙,他在装着坚强,他的心在为一位圣徒落泪。”
一副天使面孔的莎莉丝特就象魔鬼似的从旁边冒了出来,脸上挂着纯洁无暇的笑。
“伟大的阿姆斯特鲁说,阻碍历史前进的人,都是罪人,哪怕他是创世之神!
我脚下的这块石头也没有犯错,可它阻碍了人走路,那就一脚踢开!重点不在它犯没犯错,而是它的存在是不是一个错!”
莎莉丝特一脚踢出,将那粒石子踢的老远。
“不过我喜欢他偶尔的软弱!一个成熟、坚强的男人偶尔心灵脆弱的那一刹那,会让女人心里充满母性的柔情。喔……我真想把他拥在怀里,用我的呵护和温柔让他振作。”
莎莉丝特一脸花痴地说:“无论他开心还是伤心,都会迷住我的心,喔,人家醉了……”。
毕加索的眼珠又变成了两粒小绿豆,两颗绿豆乜斜着他的妹妹道:“真是无耻,他放个屁你都觉的是香的。”
“的确是这样,”莎莉丝特沾沾自喜:“伟大的阿姆斯特鲁说:情人的眼睛是一面魔镜,对方的一切都会扭曲着进入你的眼帘,完美、只剩下完美。你嫉妒?”
毕加索一脸挫败地岔开话题:“这个栽脏的法子真的不错,我们无法接近到甘蒂斯府邸的内围,就让这辆马车先驶过来,刚刚走了半条街,立即调头慢慢向回走,恰好就迎上巡逻队赶回来。
啧啧啧,看起来就象是刚刚从他的府上出来,嘿嘿,那帮蠢蛋果然上当,这个主意真是太阴险了、太无耻了、太恶毒了。”
“那当然,因为这是我想出来的,如果靠你这傻瓜,你会安排那个妓女直接去向大祭祀哭诉,然后让一个十二岁的小雏妓在大祭祀面前被诘问的语无伦次,最后一切露馅!”
“呃……,的确,你真是太~~~了解我了,亲爱的妹妹。现在风声已经在民间传开了,只有甘蒂斯本人还蒙在鼓里,这位圣徒快要完了。你还有什么更阴险、更无耻、更恶毒的主意么?”
“当一个人不再被人信任时,那么不可信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也会变成可信的了。我只要再做一件事就成了,让这身败名裂的老家伙回去养老吧,他再也休想出现在会议台上,对我的杰迪指手划脚!”
莎莉丝特得意洋洋地道:“你现在可以提议召开第二次改革大会了,你要向加菲尔德大大祭祀提议,为了缓和严肃的气氛,这次以他的另一重身份,以贵族的身份召开一次非常热闹的晚宴。”
“你又有什么主意了?妹妹!”
“你少管,我自有分寸!”
“……好吧!”
两个人钻进一辆马车,缓缓地离开了。走了一阵儿,毕加索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兴高采烈满面红光。
莎莉丝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想到什么开心事了?看你手舞足蹈象只猴子似的。”
毕加索一脸幸福地道:“我忽然想到,如果你跟了杰迪,其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莎莉丝特喜上眉梢:“你也赞成了?不再泼我冷水了?”
“是的是的,我举双手双脚赞成,”毕加索大哥眉开眼笑:“我忽然发现,这一来我就能脱离你的魔掌了,哈哈哈哈……”。
朝阳下,一辆马车。
车子忽然剧烈地摇晃起来,车里传出一个凄惨无比的声音,那声音就象是一头被捆住了四蹄,眼睁睁地看着屠夫举起屠刀的肥猪发出来的。
清晨的路边,正好有一个养猪的农夫赶着四头肥猪去市场,听着车里的声音,那四头猪的心都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