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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大结局(二)(2/2)

看着漫夭的背影,直摇头叹息,“唉,这夫人也真是,有这么个体贴的丈夫还不知足,非得闹别扭。也不知道六年前她为什么突然离开,害得公子一个人伤心……”

    漫夭走得慢,将余嫂的话都听在耳中,惊在心里。她眉头紧皱,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多,也越的不安,容乐和启云帝的关系,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他们不是兄妹吗?

    纷乱的愁绪如一团麻,越理越乱,想得头都痛了。

    启云帝带着她走进村子东头竹林前的一栋简单而又别致的小院,她眼前一亮,只见院中花草茂盛,院墙四周种满了银杏树,枝叶繁茂散开,将整个小院拢在中央。而院中半人之高的白色重瓣蜀葵大片大片盛开,聚在一起,繁华似锦,走在其间的石板路上,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随风迎面袭来,吹却一腔烦绪。

    “一别六年,这银杏树一点没变,只是这些花儿,已经长得这样高了。”他蒙了一层雾般的目光四处打量,带着怀念,语气中透着淡淡的几不可闻的哀伤,最后目光落在她身上,只剩下温柔又宠溺的笑意,“容儿,你喜欢吗?”

    漫夭身子忽然一僵,脑海中有一副模糊的画面一闪而逝,她似乎听到有人在说:“齐哥哥,这些银杏树我喜欢,我们把房子盖在这里吧?等到秋天,风一吹,满院子都是金黄色的银杏叶,那一定很美!”

    “我不喜欢目的,我觉得蜀葵花就很好,到夏天,开满整个院子,一片圣洁的白色……”

    “齐哥哥……”

    头又痛起来,像要炸开般的感觉,她用手抱着头,蹲下身去,突然不想听到那些话。为什么记忆越多,她心中的不安感越是强烈?

    “容儿,怎么了?头又痛了吗?荀子,快去煎药。”启云帝急忙将她抱起,走进屋里,放她到床上。

    她用手揪着头,怎么都止不住那猛烈袭来的痛感,整个脑袋沉重到无力支撑,亦无法思考。她无措的抓住他的手臂,指甲用力掐进去。

    手臂上的疼痛没有令启云帝皱一下眉头,他看着她的目光满是疼惜,由着她在他身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血色指印,一声不吭。

    不知过了多久,她累了,累得连掐他的力气都没了,瘫倒在床上,喘口气亦觉得艰难。

    启云帝转身出去了一趟,很快便回来,手中端着一个药碗。他吹了吹,扶她起来,将药递到她唇边,苦涩的药味合着一股子刺鼻腥气直扑而来,她皱着眉偏过头去,直觉的想拒绝。

    “喝了它,头就不疼了。容儿乖。”他像是哄一个孩子般的哄着她。

    漫夭盯着他端着药碗的手,有些愣,这是三个男人纠缠不断,他们都曾伤过她,而她,从来不贪心,只想要一份爱就足矣。

    她端过药碗,屏息饮下,当真是苦涩之极。递回药碗,她瞥见他抬手时衣袖滑下,苍白的手腕间一道被利刃割破的伤口,未来得及处理,还在流淌着鲜血。从她眼前滑下,一道凄艳的直线,而她分明闻到了那股沾带腥气的苦涩药味。

    她心中一惊,震颤的抬头望他,“这药里……是不是有你的血?”

    启云帝怔了怔,眸光一闪,没有回答。

    漫夭身子僵住,她竟然喝了他的血?!她顿觉胃里一阵翻涌,那股血腥气在鼻尖久久不散,她俯了身子连连干呕,痛苦的憋红了脸。她在想,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把他的血放进药里?难道他的血能解她身上“天命”之毒?

    启云帝顺了顺她后背,等她平复了,才递给她一杯清水,带她喝完,温柔笑道:“服了药就睡吧。”说罢扶她躺下,替她盖了薄被。虽说已是六月天,但这里的天气并不算太热。

    他做完这一切,端着碗出去了。

    漫夭歪过头,看着他清瘦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该如何看待这个人?她已经不知道了。

    睁着眼睛看房顶,心中喃喃道:“皇兄,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一边置我于死地,一边又用自己的性命来救我?”

    那么多的阴谋诡计,他想要干什么,她不懂了。如果说他有争霸天下的野心,那么,一个眼中只有江山权势的野心家,怎么会跟一个女子到这么一个乡村来盖房子、种花、植树?如果他没有野心,那他又为何处处利用她,欲侵占临天国,将她推入死路?假如,他知道她已经不再是那个真正的容乐,他又会如何?还会以血相救吗?或者干脆掐死她。

    带着无数的疑问,在药物的作用下,她沉沉睡去。

    这个村子,他们一住便是四个月,这四个月里,启云帝对她好极了,除了不放她离开以外,其它的,她想做什么他都会依着她,对她呵护备至。而他的咳嗽日益严重,不只眼角流血,鼻血也常见了,而她嗜睡的毛病反倒有所减轻。

    几个月的朝夕相处,他的关怀细心,令她不再如初时那般对他冷言冷语,至少可以心平气和的谈话,无关原谅,只是无奈下的暂时妥协,为了自己,也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这一年的秋天,满院子都是金黄色的银杏叶,铺了满满一层,在秋日的晨光中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她在忐忑和欣喜中迎来了孩子的降生。

    撕心裂肺的痛楚尖锐的撕裂她的身体,筋疲力尽的折磨,她连叫也叫不出声了,几度想放弃,想就那么睡过去。而那个令她讨厌且憎恨的男人怎么赶也赶不走,就坐在她身边,紧紧握着她的一只手,两个人的手心都被冷汗浸透。

    她疲惫而无力的渐渐瞌了双目,产婆急忙叫道:“别睡,千万别让她睡,这一睡就醒不过来了。再用把力,头就快出来了。”

    可是她好累啊,没力气了。

    启云帝慌乱的扳过她的脸,“容儿,醒醒,不要睡。”

    “我好困。”她微弱的声音像是飘渺的尘烟,迅散尽。

    启云帝急道:“再困也不能睡。你不是想见他吗?我已经让人去通知他了,你想见他,就得坚持住。还有孩子……你这几个月的忍耐,不就是为了这个孩子吗?”

    “孩子?对,我的孩子……”她疲惫的睁开眼睛,黯淡的目光燃起一丝光亮,她伸手去抓他,“你刚才说谁?他?是……无忧吗?”

    启云帝点头,“是。”

    漫夭面色一喜,“真的?你……你没骗我?”

    “不骗你。”启云帝无限怜惜而又悲哀的眼神令她开始相信他的话,她眼角清泪垂下,天知道她这些日子有多想念无忧,一直想,一直想,从来没停止过。每一次孩子踢她的时候,她想让无忧与她一起分享孕育生命的喜悦,她希望孩子出生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给她力量的人是无忧。

    启云帝轻拭着她眼角的泪,心中苦涩无比。

    漫夭意识恢复,撕裂般的阵痛再次侵袭而来,她要紧牙关,死命的抓紧他的手,指甲狠狠掐进去,拼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叫了出来,“啊——”

    紧接着,一阵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她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无力的瘫在床上。汗水浸透了头和衣裳,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是个男孩。”她听见产婆这么对启云帝说。

    她欣慰的笑了,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能平安活着就好。

    启云帝拿布巾轻柔的擦拭着她脸上的汗珠,看着她苍白而疲惫的容颜,紧张询问道:“容儿,还好吗?”

    她看了眼他目中真切的担忧,微微点了一下头,费力的抬手,虚弱的对产说道:“孩子……抱过来,给我看看。”

    启云帝接过孩子,放到她身边。她看着那个孩子,刚出生的婴儿眼睛还睁不开,整张脸也是皱巴巴的,看不出像谁。她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那孩子“哇”的一声哭得更起劲了。她初为人母,面对孩子的哭声,有些手足无措。

    进来帮忙的余嫂笑道:“孩子刚出生就是要哭的。哭声越响亮,以后越有出息。听这孩子的哭声,往后啊,肯定了不得的。”

    漫夭看着孩子可爱的脸蛋,摸着他软软的小手,初为母亲的喜悦和幸福盈满了心扉。孩子,这是她和无忧的孩子!她面上露出许久不曾有过的真心的笑容,欣喜而幸福。不知无忧看到这孩子会是什么表情?想到他翻天覆地的到处找她,她便觉心疼。

    余嫂问道:“这孩子叫什么名儿啊?”

    漫夭随口道:“还没取呢,等他父亲取。”

    余嫂笑道:“那公子快给取一个吧。”

    启云帝身子微微一僵,目光黯然,望着那个孩子,心绪潮涌。如果这是他的孩子,那该多好!可惜,他命中注定,永远也不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听着那孩子的哭声,他清眉微蹙,对那产婆道:“把孩子抱到那边屋里去吧,容儿累了,让她先好好睡一觉。”

    “别,我想再多看看他。”漫夭不舍的摸着孩子的手,好像生怕一松手以后便看不见了似的。

    启云帝道:“你先休息,等你养好了身子,有的是时间抱他。”说着不顾她阻拦,抱起孩子递给余嫂。

    余嫂笑道:“公子真是体贴,夫人好福气。”说完和产婆一起出了这间屋子,轻轻把门带上,留下空间给他们两人。

    漫夭无力的躺着,浑身瘫软,但却一点也不困了。之前因为担心无忧会为了留住她性命而选择牺牲孩子,现在孩子出生了,她迫不及待的想见他。

    “你……真的派人通知他了吗?”她试探的问着,依然有些难以置信,皇兄费尽心机带她来到这里隐姓埋名,他真的会让无忧找到她?还是他又设计了什么阴谋?“那他什么时候到?”

    启云帝见她神色企盼而焦急,心头刺痛,垂目望向自己的手,那苍白的肌肤上不多不少,五个鲜红的血印,淋漓在目。他往日里深沉的看不出情绪的双眼渐渐染满悲伤,却故作轻松随意的问道:“容儿就这样迫不及待?这段日子,过得不好吗?”

    漫夭目光扫见他手上的伤,微微有些歉意,但她没有对他说抱歉。

    她淡淡道:“不是日子不好,而是身边的人不对。平静安详的生活一直是我所期盼和向往的,但前提是我心甘情愿的住在这里,而不是被人禁锢和胁迫。”

    启云帝唇边的温和笑容凝注,她想了想,又道:“我,不是你心里的那个人。”

    “那你是谁?”启云帝又问:“你又怎知你不是?”

    漫夭无法回答,她不能告诉他,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样,也许她会被当做妖怪给一把火烧了。

    启云帝定定的看着她垂下的眼睑,片刻后,他站起身来,“你好好歇着吧。”说完欲走,漫夭叫住他,“皇兄。”

    他顿住,回头。

    漫夭望着他的眼睛,问道:“我体内的‘天命’之毒,是不是你下的?”

    “你可以……当做是。”启云帝双眼之中的冰灰色,从眸子中央的一点逐渐扩散开去,如今已经占据了他整个瞳孔,看上去毫无生气。

    果然是他么?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要对自己心爱的女子下这种要命的毒?既然要封存她的记忆,如今却为何又要让她记起来?他似乎是一个矛盾的人,他的行为和他的感情总在相互冲突,她想不明白。又问:“真的能解吗?”

    启云帝略微沉吟,若有所思道;“也许能,也许……不能。”

    这是什么回答?“那到底是能?还是不能?”

    “我不知道。”

    “你!”漫夭无语,不知道?那他说会还她时间?

    她气恼,他这是在戏弄她,给她希望,又让她失望。她不想再说什么,翻了个身,用背对着他,不再搭理这个男人。

    启云帝无声的叹息,准备转身出门。

    “啊!你是谁?你,你,你……”另一间屋子里突然传来余嫂惊恐的叫声,一句话没说完,便听到“咚”的一声响,紧接着外面传来一阵喧嚣的脚步声。

    漫夭一震,噌的一下坐了起来,顾不得身子的不适,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而启云帝微愣过后先她一步掠了出去。

    门外大批御林军守卫,跑着齐整的步子过来门口分两列站好。为的御林军统领见皇帝出来,忙领着众人下跪参拜。

    启云帝面色一变,到底是她眼皮子底下,尽管隐蔽,但终究还是被找到了!

    漫夭披了衣裳,踏出房门,隔壁屋子里的孩子已经不见了,余嫂和产婆跌在地上,被外面的阵势吓得愣住。漫夭扫了外头一圈,没见有人抱着孩子,便急急问道:“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余嫂心有余悸的颤声道:“被一个……黑衣蒙面的人抱走了。”

    黑衣蒙面?漫夭扶着门框,脑子里已经无力思考,她转过头去,狠狠盯住启云帝,那目光又急又恨,“这就是你的目的吗?用五个月的时间和三十万大军的性命,换一个孩子做筹码,牵制我,牵制宗政无忧,来达成你争霸天下的野心?说什么通知了无忧来找我,说什么我身上的毒也许能解……全都是假的,你骗我!你还我的孩子,还我的孩子!”

    她冲上去死死揪着他的衣襟,似是想将他掐死般的疯狂。

    怎么办?怎么办?她不停的在心里问自己,保不住自己的命,又弄丢了孩子,她有何面目去见无忧?

    启云帝定定的站在那里,任她泄着她心底的恨怒。望着她几近疯狂的怒容,因焦虑和愤恨交织而生出的怨恨眼神,他张了张口,终是什么也没说。看着这样陌生的她,眸光像是被凌迟了一般,寸寸碎裂。曾经他就想,像她这样时时保持着冷静和理智的女子,要怎样在意的人才能让她变得疯狂?他一度希望,有一天她的疯狂失态,是因为他,哪怕是恨,也好。

    御林军统领道:“公主不必惊慌,您的孩子已经由太后派来的人先一步接回了宫里,等您进了宫,自然会见到。皇上、公主,请!”

    漫夭一怔,太后?那个不需任何人请安,整日在慈悉宫里吃斋念佛的太后?她在启云国皇宫三年,还未曾见过。

    太后命人抱走她的孩子做什么?还有,太后怎知他们在这里?她不是以为皇兄死了吗?还正式了国丧,下懿旨,用王位做悬赏,活捉她为皇兄报仇。若只是查她,应该在临天国境内查探才是,又怎会查到这个地方来?

    她双眉紧拧,思绪有些纷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想一想,只有两个可能,其一,太后知道皇兄没死,假借丧和下令抓她之名,站出来主持国政;其二,这一切都是启云帝所设的计谋。

    “上车吧。”启云帝语气淡然中带有一丝轻颤,说完,他自己先朝那太后命人为他们准备的马车行去。

    该来的终究会来,挡也挡不住。

    御林军统领见她站着不动,又说了一遍:“公主,请。”

    漫夭没有选择的跟着上车,浩荡的队伍起行,在余嫂及村民们震惊和诧异的目光中渐渐远去。

    就在他们离开的一个时辰之后,马蹄声溅响在这个宁静的村子里的河岸上,十数骑黑色骏马飞驰而来,停在那铺满金黄色银杏叶的小院门口。领头的男子身着墨色锦衣,一张面容俊美绝伦,却有着一身如魔般邪妄冷冽气息,令人一见便颤到心底里去。他率先跳下马,脚未沾地便直奔屋里。

    屋子里凌乱不堪,床上的被褥掀翻在地,房中空无一人!

    宗政无忧望着屋子里的两大盆血水,还有一些染血的布帛,心中猛地一阵颤栗,僵立在那里,动弹不得。

    冷炎看了一圈,过来禀报道:“爷,屋里没人。好像是刚走,炉子还是热的。”

    经过了四个多月,无隐楼才查到了消息,而那个时候,他又收到一份匿名信。他紧赶慢赶,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她去了哪里?这些血,又是谁的?“去找周围的村民问问这里生过何事?”他话还未落音,外面有人问道:“你们找谁啊?”

    余嫂在院门口探头,看这些人似乎都是来头不小,便问的有些小心翼翼。

    冷炎忙出门问道:“这位大嫂,请问你可知这屋里的人去了哪里?”

    余嫂道:“他们被宫里来的人接走了。那些人管公子叫皇上呢,我早看出他们不是一般人,那也没想到他居然是皇上。唉,你们是什么人啊?找皇上做什么?”

    冷炎少有的耐心,“我们是他们的朋友。你可知这里生了什么事?为何会有这么多血?”

    余嫂笑道:“哦,那个啊,夫人刚生完孩子,那些血水我还没来得及倒掉呢。说也奇怪,按道理说,夫人应该是娘娘才对啊,怎么那些人管夫人叫公主呢?”

    宗政无忧身躯一震,生了?他转身,快步走出,深沉的眼眸有着掩饰不住的紧张,问道:“大人可平安?”

    余嫂一见他的脸愣住,乖乖,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好看的人,还是个男人!不过……他的那双眼睛,像是两把锋利的刀子,盯得她有些紧张。

    余嫂不自觉地退后几步,心头生出莫名的惧意,冷炎见她被吓得说不出话,只好皱着眉,耐着性子道:“大嫂,你不用怕,我们只是打听打听他们的情况。你知道什么,就告诉我们。”

    余嫂微微犹豫,拿眼角偷偷打量着宗政无忧,见他气势虽凛冽,但明显是关怀紧张的神情,不像是坏人。这才小心应道:“哦,平安,大人和小孩都好。还是个男孩,哭声可响亮了。”

    平安就好!宗政无忧松了一口气,说不上是喜是忧,孩子没事,可是她体内的毒……他又问道:“那她人去了何处?”

    “被接回宫里了。”

    宗政无忧浓眉一皱,目光顿时阴鹜。余嫂看得一愣,这人脸色怎么说变就变?

    宗政无忧折身回头,去屋里亲手收起了她的衣物,那上面有她的味道,淡淡的馨香。他双手攒着那件宽松的白色布衣,环视这间她住了四个月的屋子,在怀孕最辛苦的最后几个月,他没能在她身边照顾她,就连她生孩子这种紧要关头,他也没有陪在她身边,她该是多么的辛苦!单单望着那两大盆血水,便已是心惊肉跳。

    “主子,这里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吧。”冷炎出声提醒,宗政无忧收敛心绪,“去搜一搜,看看他们可留下什么?”

    “是。”

    搜了一圈,一名侍卫在另一间屋子里现一本厚厚的册子,“主子,只找到了这个。”

    冷炎接过来,看了一眼,惊道:“是天书!”

    宗政无忧一愣,拿过来翻了几页,一个个详细的地形图,简明扼要的标注,优胜劣势一览无余,且旁边还注有针对每一个地势最适用的计策。果然是任道天留下的天书!原来这书在启云帝的手上,难怪他行军度如此之快,仿若入无人之境。他合上书册,凤眸微眯,启云帝为何将这等重要之物留在这个地方?

    他带着疑惑出门,翻身上马。

    “走。”

    骏马扬蹄嘶鸣,飞奔而去,如来时一般的度,只留下大片尘土。

    启云国皇宫,太后居所,慈悉宫。

    正殿内,一尊高大的漆金佛像挂着慈悲的笑容,普度众生般的笑看天下苍生的表情。

    佛像前,一个松软的蒲团上盘腿坐着一名美妇,四十左右的年纪,身着一袭素白衣袍,面容极美,乌蓬松。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只眼角处有几丝浅浅的纹路,划下几不可见的沧桑。此人便是启云帝的生母,如今执掌朝政,大权在握的太后娘娘。

    她手握佛珠,静坐蒲团,双眼微瞌,面容看上去慈和平静。

    “太后,皇上来看您了。”贴身丫头进来禀报,太后神色不动,眼都不睁一下,淡淡道:“让他进来吧。你们都退下。”

    “是。”宫女们退出去,启云帝缓缓步入。走到她身后七步远停住,未曾施礼。

    太后依旧是那坐姿,表情不变,只缓缓睁开双眼,那眼中的神色,与她面上的慈和表情完全不同,有着常人所不能及的果敢和锐利。

    “跪下。”没有温度的声音,直接下达命令。

    启云帝眉头一皱,一撩衣摆,在原地跪了。

    太后头也不回的问道:“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启云帝不复平常的温润儒雅,面无表情道:“儿臣不知。”

    “你不知?这几年,你是怎么了?不但不想着报仇,还处处跟哀家作对。倘若哀家今日没有找到你,你是否决定永远也不回这个皇宫,就留给哀家一具尸体?”太后起身,转过身去看他,面色陡然严厉,眼神愠怒。

    启云帝的目光越过她,望着前头的那尊佛像,眼光一动不动,面上看不出半点情绪波动,“母后无需动怒,其实母后在意的,并非是儿臣回宫与否。儿臣,也不想与母后作对,只是,母后让我来到这世上,赐予我仇恨的使命,然而,那些仇恨报与不报,对我而言,并不具有实际意义。因为,它改变不了我的命运。而我的命运,在我还未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母后就已经为我定下了。”

    太后眼光微变,拨弄着佛珠的手顿了一顿,她手指紧紧按住的珠子散着寂远幽黑的光亮,仿佛冥冥之中注定的命运的眼睛,肆意的将天下苍生囊括在目。她缓缓朝他面前踱了几步,沉声缓问:“报仇没意义,那什么才有意义?他们令你承受了这么多年病痛的折磨,无法施展你一统天下的宏伟志愿,你不很吗?”

    启云帝眼神慢慢垂下,望着膝下冷硬的地转,映在眼中土灰般的颜色。如果仇恨能改变命运,那他为了心中所愿可以努力的去恨。但,人生一世最可悲的,莫过于不知自己来这人世走一遭究竟意义何在?难道仅仅是为了等待死亡的降临吗?他曾经胸有宏志,坐拥江山平天下,与爱人共享,只可惜,命不由人万事休。

    他抬眼,太后严厉的目光直射向他的眼睛,他丝毫不避,忽然站起身来。

    太后面色一沉,斥道:“哀家没让你起来。”

    启云帝淡淡看她一眼,对她的斥责充耳不闻,只若无其事道:“儿臣累了,想回宫休息,就不打扰母后修身养性。”他说完就转身,太后在他身后冷了眼光,盯着他的背影,启云帝突然又转过身来,对上她的眼,恢复了平日的温和,笑道:“依儿臣看,母后这佛……不念也罢,要想求得安心,佛,帮不了您。哦,还有,限母后三日之内把孩子送到朕的寝宫,否则……”

    太后挑眉道:“否则如何?”

    启云帝道:“否则,休怪朕,不念u子情分。”

    太后忽然笑了起来,嘴角的笑意远远遮盖不住眼中的怒气和恨意,她抬高下巴,“你要如何不顾情分?哀家倒想听一听。”

    启云帝目光深沉,道:“母后似是忘了,朕,才是这个国家的皇帝。”

    “皇帝?”太后好笑道:“皇帝不是已经死在乌城那场战争里了吗?哀家与满朝文武一起为皇帝的丧。”

    启云帝笑容微冷,“那又如何?朕现在站出去,还能有人不认朕这个皇帝不成?即使有些大臣不认,但朕不信,所有的大臣都能昧着良心否认朕这个皇室唯一的血脉,甘愿屈服于一个女人的yi威。”

    “你!”太后双眉一横,明显动了怒却又极力忍住,她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齐儿,你就这点出息?!竟为了一个女人不顾孝道,屡次拂逆哀家之意,你可记得,母后是怎样辛苦才扶你坐上这个位置?你就这样报答哀家?”

    启云帝眉头微微一动,“母后扶朕坐上这皇位,到底是为朕,还是为母后你自己?我想母后心里最清楚。儿臣以为,这二十多年,我为母后做的已经够多了。”

    “你,”太后两眼一眯,“哀家把你生到这世上……”

    启云帝目光一沉,陡然截口:“朕宁愿母后从来没有把我生到这世上!”他的声音要多冷,有多冷,灰色的眼眸沉中带痛,悲哀无比。

    太后愣了一愣,拧眉望他,启云帝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胸腔内潮涌的波动,语气冷淡道:“母后歇着吧,儿臣告退。”说罢转身就走,再没看太后一眼。

    太后望着他那离去的背影在这个秋末黯淡的阳光中投下寂寂寥寥的影子,目中涌现一阵复杂的情绪。

    这个世界,什么都缺,唯独不缺恨。

    她收起手中的佛珠,转身走进里屋。

    那是一间看不出何处是墙何处是窗的屋子,屋内一盏烛灯被厚厚的灯罩罩住,微薄的烛光只能隐隐照出椅子和地面的区别。

    屋内里侧墙边,有一张桌子,桌子摆着一盘残棋,盘中黑白子交错成复杂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