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枝和一个男生会发生关系,我跟去看看。”
我的心又一次不顾死活狂跳着。像一只正在逃命的驯鹿,不远处就是狩猎者追击的枪口。我借助喝水来平复几若快绷断的神经,但是端起杯子的手抖到不可遏制。我被这种小动作出卖了。我拼命祈求上帝,不要让父亲看见才好。请让他相信我说的话。
父亲乜眼盯着我,让人猜不透的复杂笑意勾勒在他唇边。莫如说这是种无声的审讯,他不说半个字表达他是否相信我,只用目光,那眼神足以戕杀一个人的灵魂。他让我自己反省,用沉默给我时间考虑,或者说给我两次机会——如果我撒谎,最好在受死前脑袋清醒的意识到诚实是最好的选择。
“我说的是实话。”
我看着他。胆怯、瑟缩、祈求、不堪一击全都汇集在我泫然欲泣的眼睛里。数秒钟的等待,在我看来漫长过几百年……终于,阿门!父亲轻轻点头:“好吧。如果再有下次我会把你卖到叙利亚,和那些没饭吃的难民待在一起,而且是剪掉所有脚趾再卖。”
我大气不敢喘,强装平静的点头应声。内心如遭了一万次未劈下来的灭顶天雷——劫后余生四个字像一瓶灭火的甘露,缓缓滋润着刚从地狱火坑边爬回来的我。
父亲继续他和男孩的约会,让我自己在家里认真思过,对他的警告最好默念一百次,这是他临走时严厉而冷峻的命令。
我依旧坐在餐厅里,暂时不想离开是因为妈妈从门外进来了。她的头发黏在侧颊上,亚麻布白色连衣裙也沾着水,她比往常看起来更瘦削,她低着头往楼上走去,动作僵硬,什么话也不说,嶙峋的脊骨轮廓从连衣裙下面凸出来,在斜进楼梯的几缕光线下,形成一道孤冷哀怨的影子。
“妈妈——”我叫她,我想问她为什么不来医院接我,我多希望在我落难的时候第一个抚摸我脸颊的人是我的母亲。
她停下来,站在楼梯上一动不动背对我。算了,我知道,总是那样的,母亲太过孤僻,这几年愈发严重,连我也很少搭理。
“没什么,我回房间了。”
我恹恹说道,她继续走上楼,像一道灰暗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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