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城区过来后,能见到,这边儿的人明显少了许多。还有建筑的风格也从矮平式排列建筑,变成了独家独户的院落。这里似乎只是一片住宅区,而且还是富贵人家的住宅区,商业气息没有那么浓,一路瞧着,难见摆摊开店的。什么“李家”、“张家”、“宋家”……等等的幽金大牌匾高高挂起,老远看去,便反射着仅剩一丝的微光,好生夺目。便是那门槛,都要修到膝盖那么高。
是这样的。
大户人家嘛,自然是要别具一格,不能跟平民们一样,多俗气啊。
马车没在这片儿停下来,继续往着里面。
走得更东边儿了,渐渐地能在远处看到浓雾,是落雪时独有的雾,高高地、厚厚地糊在天上,没有半点缥缈轻柔的感觉,幽沉且肃杀。
透过纱窗,叶抚看着外面。秦三月和何瑶依旧聊得欢喜。
“那雾里有座山。”何依依说。
叶抚点头。
他继续,“山傍着君安府,何家傍着山。何家是个山庄,在那雾里面。”
“山是什么山?”叶抚问。
“白玉山。”
“是养龙山脉的山吗?”
何依依点头,“最后一座山呢。”
“为什么叫白玉这个名字?”
何依依想了想,“这个我还真没了解过。先生你很好奇吗?”
“我就随便问问。”叶抚摇头说。
马车进了浓雾当中。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哒哒的马蹄声,和车厢吱吱地摇曳声。浓雾就像水一样,偶尔挤点光进来,都像是激起了涟漪一样。
何依依惯常地哈了口气,“冬天的白玉山是这样的,雾大得很过分,生怕人瞧见了路似的。不过先生不必担心,何家大院里头,跟外边儿一样敞亮。”
“敞亮吗?”叶抚问。
何依依笑着说:“敞亮得很。”
“真的?”
何依依顿了一下,忽然不知道如何作答,“先生……”他觉得叶抚话里有话,但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话。
“兴许吧。”叶抚说。
后半程里,何依依显得心不在焉,坐也坐不安稳。
马车再往前走了一会儿,远远地,瞧见一处通明之地。那里就是何家了。
何瑶从跟秦三月的洽谈里抽出身来,问叶抚:“叶先生要在君安府玩多久?”她问着,便又说:“多留些时间吧,让何依依带你们在城里逛逛。白玉山上,冬天里的风景也不错。”
“姐……”何依依自是听得出来,她打算让叶抚和秦三月牵住他。
“你别插嘴。”何瑶看了他一眼。“先生意下如何?”
“白玉山的风景,看上去的确不错。”叶抚望了望,见雾里是山,山里还是雾。
何瑶笑了笑,“小时候,何依依喜欢一个人跑上去,每每让我好找。”
何依依有些尴尬。
“他那时没个玩伴,又觉得居心是个女孩子,跟女孩子玩太丢脸了,就时常一个人躲起来玩。”何瑶说。
秦三月笑道,“我跟胡兰都是女孩子呢。也不见得他觉得丢脸。”
何依依捂着脸,“小时候的事,就别说了吧,姐。”
何瑶看向叶抚,“何依依这家伙没日没夜地盼望着能跟你们再见面,我这个做姐姐的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我真诚希望你们能多留几天,”说着,她颔首低眉。
何依依很少,基本没有见到自家老姐把姿态放得这么低,一时之间有些难以处置。
叶抚笑道,“我向来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何瑶和何依依几乎同时说。姐弟的默契,便在这儿了吧。
叶抚笑着摇了摇头。没给个明确的说法。
何瑶深深吸了口气,笑道:“一切还是遵循叶先生自己的意见。何家,随时都欢迎。”
马车速度缓缓降下来,很平稳。
车夫在外面敲了敲车厢门,呼道:“少爷,到了。”
何瑶率先站起来,“叶先生,三月妹妹,走吧,到院里头坐坐,我们再好好叙一叙。”
下了车,便见到何家大院的门。一番看去,这周围似乎只有何家这一户。很大,因为雾气浓的原因,见不到到底有多大。比较稀奇地是,这个大的世家大院,正屋居然连个门槛都没有,什么石狮子啊,门神都没有。除了一个“何家”的顶梁牌匾,便只是两开的一扇门。
门内出来下人迎接。
远远地便瞧见一个丫鬟模样的少女哭哭啼啼地跑过来,落在何瑶面前,悲戚的唤道,“瑶主,你可算回来了。”
何瑶问:“家主他们呢?”
“家主他们去了城主府。”
“还有谁在院里?”
“只有夫人,老夫人她们。对了,居心小姐也在。”
“居心?她来干嘛。”
“找少爷的。”
何瑶回头看了看何依依。何依依讪讪一笑,“大概是好些天没理过她了。”
“你这些天干嘛去了?”
“姐姐你啊。”
何瑶顿了顿,没再问,只是瞪了何依依一眼。她看向叶抚两人,“先进去歇会儿吧。听何依依说,叶先生喜欢清静是吧。”
叶抚笑道:“没必要那样客气。”
“叶先生,请吧。”
进了何家大院,果真如何依依说的那般,是敞亮,跟外边儿地雪啊雾啊俨然不是一个世界,便是柳暗花明之意。
何家大院虽然修在君安府和白玉山地夹界上,但的确是个山庄,亭台楼阁啊,净往高处修了去,远远看去,亭榭、阁楼、园林树、蓄水池、文桥、砚山池等等分明地摆着,错落有致,很有美感。这种美感不是浮于表面的艳俗之美,是内蕴其间的含蓄之美。一个俗人来看了,大抵只会觉得气派,大,便想不到个什么美不美。但凡有眼光,没法看不出来这里面的讲究。
亭榭阁楼,讲究个燕衔高啄,文桥砚山讲究个黑白明澄,水池园林讲究个稍水一点青。
在这里,倒像是人往画里面走。敞亮是敞亮了,美也是美了。
秦三月看来,总觉哪里有点怪怪的。
“真好像副画嘞。”她便说。
何瑶同她撞肩,“待久了,也就那般样子。”
秦三月笑着回头,问叶抚,“老师觉得呢?”
“是画。”
秦三月最能听得懂叶抚的话,听来后,便迎着点了头,转过去。
是画,不是像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