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着英国人是自己的同盟,又拉上了英国人,双方签订了一个条约试图阻止比利时的扩张活动。
利奥波德二世一看情况不妙,比利时是个小国,打仗这种事没什么把握,他们连葡萄牙人都不敢轻易招惹,何况四处欺男霸女的英国?于是找到了法国与德国这两个能够和英国平等交流的国家,让他们帮忙拉架,法国自己对刚果也垂涎欲滴,强烈抗议英国和葡萄牙的条约。而德国和英国有矛盾,也公开支持法国的抗议,甚至连美国也参上了一腿,宁可让比利时占了刚果,也不能便宜了英国人。
英国人无奈放弃了英葡条约,但提出应召开国际会议来最后解决刚果问题。而这时候奉行俾斯麦政策的德国正以欧洲的仲裁者自居,见此机会可以扩大德国的影响,岂有不用之理?立刻答应召开会议商谈非洲事务。
总之关系很错综复杂,但概括成一句话却很简单,就是几个强盗都看上了一块肥肉,暗地里的较量马上就要演变成明里动刀动枪了。
于是,俾斯麦正式邀请了奥匈帝国、比利时、丹麦、俄罗斯、法国、荷兰、葡萄牙、瑞典与挪威(挪威在1905年前以共主邦联之关系属于瑞典)、西班牙、意大利、英国、美国与奥斯曼帝国十四国代表参加柏林会议,以达成共识,说白了就是大家坐下来谈谈怎么对非洲这块肥肉分赃。
听到这里,李慕菲立刻想到这是哪一件历史事件了:柏林会议!
历史上有好几次柏林会议,最出名的有两次:1878年的那次和1884年也就是这一年的,严格说来这一次的柏林会议叫做1884柏林西非会议,而这次会议也是李慕菲最为熟悉的。
原因很简单,1878年那次是俄土战争之后的分赃会议,李慕菲对什么俄土战争所知不多,那一次的会议他听都没听过。
但因为他自己名字的关系,李慕菲对非洲被殖民的历史还是挺了解的,自然知道1884年这一次的柏林会议,而且也清楚地知道这次会议之后短短几年间非洲就被欧洲诸国瓜分完毕,效率之高如一群落在猎物上的秃鹫。
可惜的是,一贯不求甚解的李慕菲并没有记住这次会议具体是那一年的,所以直到威廉王子说的如此清楚,他才反应过来。
尤为可笑的是,1884柏林会议打着发展非洲经济促进非洲贸易的旗号而召开,但这次会议上却没有一个非洲国家的代表,这次会议的本质也就呼之欲出了—-当然在一定程度上也不能归罪于俾斯麦:这一年非洲大陆上真正独立的现代意义上的国家只有两个:利比里亚和南非,而且前者还是美国的附庸国。
历史上柏林会议取得了许多“丰硕”的成果,但给李慕菲印象最深刻的有两个:
一,因为几大强国对于英国人扩张行径的戒心,再加上利奥波德二世进行了不少会议外的政治活动,最终比利时以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国的身份在会议上捞到了最大的一块肥肉,成为刚果河流域的所有人。这让李慕菲认识到,许多事情是可以不依靠战争来解决的,一次谈判如果利用好了,三寸不烂之舌可以抵得上一支军队。
二,会议之后,欧洲国家就掀起了瓜分欧洲的狂潮,短短几年各大强国就划分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南非必须要利用好这次会议,不然几年后将会发现自己被欧洲国家的殖民地围困在非洲一角,到时候只能靠战争来扩大自己的领土了。
对南非来说,这次会议十分重要,利用得好,南非不但可以获得实实在在的利益,而且可以一举得到欧洲诸国的承认,成为可以和他们平等谈判的国家,正式登上国际舞台!
对于在这次的会议上获得更多的利益,李慕菲还是很有信心的,与很多人的想象不同,此时的南非有很多优势:是会议上唯一的非洲国家,仅仅这一点就能够让南非在许多问题上理直气壮,和德国的关系非常好,与荷兰也是接近同盟的关系,是一个不会危害到任何国家的不受重视的“小国”,同时又是一个综合国力超过许多欧洲国家的“大国”,这就使得南非能够在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有充足的实力进行自己的活动,得到更多的利益。
想到这里,晚会一结束,李慕菲先通知了南非大使馆,看看天色尚早,便叫了马车,直奔俾斯麦首相的官邸而去,他要说服首相,为南非在柏林会议上争得一席之地。
作为帝国政策的制定者和事实上的管理者,俾斯麦可算得上德国最忙的人了,一般人要见他是需要预约的,但李慕菲与皇帝一家关系密切,与俾斯麦关系也非同一般,对他来说,想要见到俾斯麦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在通报了门房之后,李慕菲便被恭敬地请进了客厅,不多时,精神矍烁的俾斯麦便出现在了李慕菲面前,这位或许是德国历史上最伟大政治家的老人永远穿着笔挺而一尘不染的外套,胡子修剪得整整齐齐。
“伯爵,你来到我的家中有什么事吗?”俾斯麦和李慕菲两人分宾主落座在沙发上,俾斯麦让仆人送来了两杯葡萄酒之后问道。
“首相大人,听说您邀请了十四国的代表,齐至柏林商谈非洲事务?”李慕菲开门见山地问道,他知道在俾斯麦那洞察人心的眼睛前没必要兜。
“伯爵阁下的消息倒是灵通。”俾斯麦早就有准备李慕菲会因为这个而拜访自己,此时通知各国使馆的照会虽然发出还没几天,但这个会议本不是什么机密的军国大事,以李慕菲和皇室密切友好的关系,如果没有得知这个消息倒真是奇怪了。
以俾斯麦的推断,李慕菲若是真的如神童之名那样的有远见,是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为自己的祖国争得一点地位的,但如果李慕菲竟然错失这个良机,那才真的让俾斯麦失望。
不过眼下看来李慕菲还算名至实归,俾斯麦其实是有些欣赏这个年轻人的,也因此一向严肃的他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
“首相大人,请恕我直言,您主持的这个会议可算是名不副实。”李慕菲故意把话说得重了一点。
俾斯麦心中其实对李慕菲的盘算一清二楚,他是什么级别的政治家?李慕菲这点小伎俩那入得了他的法眼,其实李慕菲一进他家门他就有了邀请南非参加会议的打算,毕竟会议上多一个盟友对德国的好处是不言而喻的,但他偏要看看这个年轻人是怎样说服自己的,于是故意问道:“哦?何以见得?”
“您忘记邀请了一个国家,没有这个国家,这次会议根本谈不上是一场有关非洲事务的大会。”
俾斯麦假装思索了一会然后配合地问道:“伯爵说得是哪个国家?”
第六十二章 南非特使
俾斯麦这是明知故问,以他的性格也不愿如此,但这是政治,是必须要李慕菲主动提出南非的名字,有所求于德国,德国才能掌握主动权。
“这个国家正是我的祖国—南非。首相大人,您这次的会议名为关于非洲的会议,可却没有一个非洲国家代表参加,是不是让这次会议的外交决议有些师出无名呢?”李慕菲也隐隐约约觉得俾斯麦是在故意装糊涂,但形势如此,他也只好老老实实地为南非辩护。
俾斯麦听了李慕菲的话,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说法,他站起身来,在地上走了几步,似乎在考虑一个重大的问题,然后抬起头来问道:“伯爵,您也知道,这次的会议无非是几大强国为了明确彼此的利益分配而召开的,以南非的国力要列席这样一个会议是足够了,但以南非的影响力来看却稍有不足,是否邀请南非全看德国的意愿,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德国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这么赤裸裸的问题让李慕菲有点不适应,一点也没有中国人的那种含蓄,不愧是铁血宰相,可他立刻喜欢上了这种直来直去的风格,这总比前世求人办事时,那些明着说不收礼暗地里不行贿就不办事的人强多了吧?至少你知道了对方想要什么。
那么德国人想要什么呢?或许不会有人比李慕菲更加清楚了,他在柏林的这些日子里一直研究着德国在非洲的活动,也暗暗留心着从皇室成员那里打听到的情报,更重要的是从他前世的记忆中甚至可以找到俾斯麦未曾宣之于口的非洲政策,他立刻微微笑了起来:“首相大人,南非将全力支持德国对喀麦隆、多哥、西南非洲和东非的要求。”
李慕菲这话并不是信口开河,如今李永瑜当上了总统,他说得话有底气多了,因为他知道,哪怕自己在这里开出了天大的空白支票,身为总统的父亲都会无条件地支持自己。
李慕菲又补充道:“德国或许找不到一个比南非更好的盟友了:南非对于非洲之外的任何事务和权益都没有野心,也不感兴趣,与德国没有任何利益冲突;而且南非和德国恰好在经济上形成了互补,南非是重要的原料产地,这是德国所急需的,而德国是重要的工业强国,工业产品又是南非所急需的;最重要的一点,德国在非洲的殖民地事务如果能够得到南非的支持,可以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看一眼地图就会发现,随着华人们向北的扩张,如今南非共和国的西北边疆已经和德国一直试图全部控制的西南非洲(今纳米比亚,在俾斯麦和李慕菲对话的时候,德国仅仅控制了沿海地区)接壤了,而这片土地太贫瘠了,仅仅依靠德国远渡重洋的建设,不晓得要过多久才能取得开普敦那样的成绩,但如果能够得到南非这样一个地区强国的支持,毫无疑问,对于这片殖民地的建设有着极大的帮助。
俾斯麦大笑道:“说得好,伯爵,你的祖国能够有你这样一位人才,真是南非的大幸。”他这话是真心实意地赞美,甚至一瞬间他产生了一个念头,如果这个人是德国的皇太孙该有多好?当然这个念头是一闪而过的,他并不愿多想,点了点头,又问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么,南非想得到什么?”
在李慕菲心中,能够出席这次会议,对于南非就已经是一大成就了,但人都是贪得无厌的,李慕菲也不介意在会议上得到一些额外的好处:“南非有两个要求:一,南非向北方进行领土扩张的权力应得到与会各国的承认。二,对于非洲大陆的土地,其所有权属于第一个将其有效占领的国家。”
南非的第一个要求早就在俾斯麦的预料之中,事实上,南非一直在和北方的恩德贝勒人王国(今津巴布韦)和贝专纳(博茨瓦纳)人王国进行交战,也多多少少地得到了一些土地,这次的要求不过是南非为自己向北方的殖民活动寻求国际承认而已。
第二个要求倒是有些令俾斯麦出乎意料,但他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一条除了对英法等国不利之外,对于德国、葡萄牙、西班牙、意大利、比利时等国反倒十分有利,因为谁都知道英法两个贪得无厌的国家占领了大片大片与其国力不相符的土地,真正占领并有效控制的能有多少?大多数都不过是在地图上划了道线而已,尤其是法国占领的那些撒哈拉沙漠地区,连个人影都见不到,何谈有效控制?
而德国对于自己有限的几个殖民地可谓是苦心经营,德国国力雄厚人口众多,占的土地又不多,真正做到了一旦登陆便能够有效占领。
俾斯麦考虑了一番觉得这两条要在会议上通过,应该是很容易的,甚至并不需要德国付出什么支持就可以得到与会大多数国家的赞同,他点了点头说:“伯爵,南非的要求并不过分,德国可以答应邀请南非参加会议的建议,也会全力支持南非的要求,相信你的祖国不会忘记对于德国许下的承诺。”
李慕菲听了这句话,心中的石头算是落下了地,他微笑着说:“首相大人,您大可放心,我上面所说的话是经过我国总统同意的,不但如此,总统还给了我与德国更进一步合作的权力,在会议期间,倘若德国有新的要求,不出意外的话,南非也可以全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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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李慕菲可真的为南非立下了一大功,硬是为南非争取到了一个名额,南非大使馆在佩服李家的这个公子之余,也急忙联系国内派遣谈判特使,这是南非第一次在如此重要的国际舞台上亮相,这个人选可马虎不得。
原本这个特使由李慕菲来做最是合适不过,他头脑灵活,眼光远超同时代的众人,口才出众,又旅欧多年,深谙西方人的行事方式,最重要的是与主持会议的俾斯麦关系非同一般,但却有着最大的弱点,年纪太轻,与会的各国代表如果看到南非派出一个20岁左右的年轻人参加会议,难免要生出轻视之心,甚至会认为南非没有人了。
但会议上的确还需要李慕菲的知识与人脉,所以南非方面定了李慕菲为副使,如今只差正式代表的人选了。
所幸这次会议定于11月召开,如今还有几个月,南非有足够的时间找到一个合适的代表人选。
消息传回国内,立刻在南非引起了轩然大波,此时恰逢南非国内民族觉醒的重要时刻,经过陈羽青近十年的教育启蒙运动,南非的民族自豪感和自尊心空前高涨,李慕菲的名字头一次变得这么响亮,一时之间几乎成了民族英雄。
这次会议如果召开,将是国际上第一次承认了南非的地区大国地位,恰好迎合了南非华人和布尔人的胃口,为争得这个位置,政府可很是冥思苦想精挑细选了一番,后来李慕菲得知具体选人的过程竟不由自主想到了后世的选秀。
从这样的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人自然是名至实归,口才好,知识渊博,眼光长远,光看他的出身就知道这是何等人物了:沈家的二公子沈知明。而这沈知明是所谓“皮鞋党”的“党首”,是其中最出色的人物。
南非素有“长衫党”、“西服党”之说,这长衫党指的是那些从小念过私塾的,他们爱做书生打扮聚众坐在茶馆里指点江山,人们便根据他们的服装特色,给这些不党而党的人安了个外号叫长衫党。
西服党指的是那些从小上过教会学校或者留过洋的人,这些人西装革履地在酒吧聚会,就得到了一个西服党的称呼。
此外还有那些念过私塾又上过学校的人,这些人是酒吧茶馆两栖动物,一会换上长袍一会穿上西装,还真不好起外号,后来不知是谁发现这些人有个共同特点,不管在酒吧茶馆,毕竟是受过西方影响的人,身上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双皮鞋,就给安了个名头唤作皮鞋党。这一党人数最少,而且往往最终皈依了其他两党之一,所以一般并不单独提起。
这长衫西服两党指的都是二三十岁以上的人物,自从陈羽青普及教育之后,所有年轻人统统进了学校,再也没有什么什么党之分了,但这两党势力还在,尤其是南非政府中坚人物几乎都是这一年龄段的,影响还是很大,李永瑜就是西服党的一员。
南非自打有历史以来,皮鞋党的人几乎都是沈家和沐家等少数几个家族,只有他们才能既念了私塾又去念教会学校,正因为学贯中西,这皮鞋党人几乎各个都是出类拔萃的人才,几十年以来,除了沈家沐家之外最出名的一个皮鞋党人就是人称南非教育之父的陈羽青。
沈沐两家正是靠着这皮鞋党的家人弟子,才在这些年来由两个小世家渐渐发展起来,压过了第一世家福建李家。即使是在金城李家权势灼人富甲天下的今天,要论起家教文采,人们还是要首推沈家。毕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金城李家的崛起不过是近十年间的事。
而这沈知明身为皮鞋党的翘楚,可想而知该有多么不凡,不说别的,光这外语就会德语荷兰语英语法语四门。
1884年10月,开会前半个多月,李慕菲在柏林火车站迎来了从国内远渡重洋而来的沈知明。
因为两个家族微妙的关系,两个人都是久仰对方大名但却从未见面,不过这沈知明给李慕菲的第一印象就是眼前一亮,好帅的一个男人!
沈知明三十多岁,按辈分排却是和李慕菲同辈的—-这主要是因为李永瑜得子太晚。不过南非华人从开普敦移民比勒陀利亚之时,因为人口流动的关系,许多人都搞混了辈分,所以一般来说社会上对辈分如今已不是很讲究,比如,陈羽青其实是比李永瑜小一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