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昆走在碎石土路上,大步流星,越走越快。他兜里的手机一直不停地震,震了一会,断掉,然后四五秒后再震。
万昆就在这一阵阵震动之中越来越烦躁,最后忍不住抬脚,狠狠一踢旁边的路障,路障妄受其灾,被踹飞两三米远。
他翻出手机,看都没看地接听。
“喂?”
“你怎么才接电话!”那边是万昆在锈季的领班,王凯。
“没听见。”
“算了,我之前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万昆没有回答。
“我没时间跟你多废话,行不行,行就干,不行就走!”万凯语气强硬地说。
万昆咬紧牙,他盯着路边一根电线杆,像是要把眼睛看出血一样。
“其实你也没必要这样。”王凯稍稍缓和了一点,劝他说:“你这是第一次,我可以理解,你也别有什么心理负担。人家前几天还给我电话,说也不用你干啥出格的,就陪她们姐几个玩一宿,你年纪轻轻的这么一晚上还坚持不下来?”
采石场这边环境不好,沙尘多,风一吹就差点迷了眼睛。
“我跟你说,能被人挑中也是实力,你别太不当回事,要知道我们这多少人都想这么捞一笔呢。那三个女的平均年龄都四十五了,你那体格怕啥?”王凯压低声音,说,“我告诉你,那几个都是我们店的老顾客了,油水多,你要是去了,一晚上至少七千。”
万昆静了很久,才低声说:“我不想去。”
“你是不是还有点怕?”王凯说。
万昆从包里掏出一支烟,烦躁地点上,说:“不是怕不怕的事情。”
“你要是不去,就别来上班了。”王凯语气有点嘲讽,说,“你要知道,这工作可是小吴舅舅推荐你们俩来的,要不我们也不可能要新人。当初问话的时候多利索,什么都能干,现在一上真章就往后缩,我真没看出来啊,你要是品学兼优三好学生也就算了,一个街边小混混你矫情什么?知道陪酒什么意思不?就是卖!就是让你卖你懂不懂——?你要不缺钱随便你怎么装,缺钱还装逼,你当自己黄花闺女呢?”
王凯说完,不耐烦地挂断电话。
万昆听着手机里的忙音,许久,才慢慢放下手。
旁边有一家店面在装修,叮叮咣咣的声音不断,周围弥漫着一股浓烈刺鼻的化工材料味,在门口站得久了,万昆太阳穴生疼。
他在那里站了足足二十分钟,然后从后腰里抽出了个东西。
他把卷得皱皱的笔记本拿在手里,看着半晌,看到最后几乎喘不过气来。最后他狠心一团,把笔记本扔在了马路边上。
何丽真疲惫地回到家里,把饭盒里的鸡蛋饼放回冰箱,坐在桌边,干什么都提不起力气。可她觉得自己又不是完完全全的难过。
就是没有力气。
最后,她放下手里的笔,趴在桌子上,看着鱼缸里的金鱼拖着肥硕的躯体游来游去。
何丽真趴着一会,思想已经飞得漫无边际。
她从头到尾回忆了一下与万昆相处的过程,抓住每一个点进行反省。她觉得伤心,可她却并不恨他,一点都不。
她细究其中的原因,却发现这不是几句话就能概括的事情。
她想了一通,最后依旧停留在了那个蹲在小卖店门口抽烟的画面上。何丽真恍然,这个画面就像一个印章,印泥是黑夜,印布是她的脑海,一下扣下去,擦都擦不干净。
算了。何丽真的眼神瞟到一边挂着的包,心想,反正已经结束了。
可当她的目光越过那个包,看到角落里摆着的沙发时,她的眼眶又不受控制似的瞬间红了。她连忙转过眼,脸朝下,把自己埋在桌子里。
沙发是浅蓝色的,是原本房子装修时就带着的,何丽真几乎没有坐过。现在一想,好像只有万昆,很喜欢坐那个沙发。
何丽真想起他窝在沙发里的样子,就像一只不听话的大狼狗,捂不热的白眼狼。
别跟年轻人伤心。何丽真想起彭倩的话,同样一件事情,你难受得要死要活,他们只会在第一时间流几滴眼泪,然后睡一觉就忘记了,多赔。
何丽真忽然很想找个人说说话,她想了半天,打电话给商洁。
商洁正在睡觉。
“丽真?”
“嗯……”
“这么早打电话来,怎么了?”
何丽真有点恍惚,她抬头看了看时间,说:“已经十二点多了。”
“哦,我三点才睡着,怎么了?”
“没、没什么。”听见商洁说凌晨才睡着,何丽真也不想麻烦她了,“你先休息吧。”
商洁是真困,随口问候了几句就打算挂断电话。
“商洁!”何丽真在她挂电话之前,忽然喊了她一声。
“嗯?怎么了?”
“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啊。”
“我是不是很土。”
“……”商洁听完也是愣了愣才说话,“你怎么忽然想问这个了,开窍了?”
“不是。”何丽真小声说,“我就是想问问。”
其实问不问有什么必要,何丽真分明知道答案。她跟商洁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