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小半个时辰了,多吉英布大人怎么还不召见我,莫非又有了变故?”索朗旺堆在于阗先王的寝殿前来回踱着步子,揉搓着手指,发出咯嘣咯嘣的声音。
远处的昆仑神山,常年不化的冰雪已从半山腰延伸到山脚下的树林,随处可见的胡杨也已染上了一片金黄。深秋的傍晚,从雪山吹来的风,夹带着如针一般的冷意。
索朗旺堆只穿了件吐蕃样式的单衣,额头上却渗出了一层细汗。
他实在是等的急了,撩起覆在面前的细小辫子,向门内偷瞄了一眼,又赶紧收回目光,看向脚下。他知道于阗人敬若神明的王——尉迟璥——已经在一个半月前魂归大梵天,可还是觉得自己这个不经意的举动是对王的冒犯。
“就连赞普新册封的王,先王的弟弟,也没敢住在这里,仅掌管着三个东本的吐蕃大人怎么就敢住,难道他不怕毗沙门天王的怪罪?”索朗旺堆轻唾了一口,自言自语道。
这种不忿,转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终。想到于阗人,他就会不自觉地想到自己曾经受到的欺凌,接着就会把自己经历的苦难都归罪为身体里流淌着一半于阗人的血。索朗旺堆选择作为吐蕃人,他有着吐蕃贵族的血统。然而,噶尔家族高贵的姓氏并没能给他带来荣耀,他只能隐姓埋名使用索朗旺堆这个名字。他渴望像先祖东赞域宋那样建立不朽的功勋,在自己名字前冠上噶尔的姓氏。
“索朗旺堆,大人叫你。”一个低沉的声音,打破了他对先祖的追思。他跟在随军苯教法师的身后,亦步亦趋地来到寝殿前厅,静静地候在一旁。
“那母女俩在做什么?”多吉英布从内间走了出来,一边整理着衣襟,一边低声问索朗旺堆,却眯着眼睛看向旁边的法师,脸上带着一抹外人难以察觉的笑意。
“回大人,先王后一直在佛堂诵经,为先王祈祷。”索朗旺堆小心回道。
“我那外甥女呢,她可不会那么乖巧吧?”多吉英布挽起衣袖,瞥了一眼索朗旺堆,“说吧,我那堂姐自从嫁给尉迟曜的那天起,就不再是韦家的人啦”。
“明珠公主闹了一次佛堂,质疑先王为什么传位给于阗候而不是自己的哥哥。还质问她的母亲,为什么于阗人要为大唐都护的过错付出代价。”
“她怎么说?”多吉英布打断了索朗旺堆的报告,急切地想要知道他从小倾慕着的堂姐是什么态度。
“先王后没说什么,她让明珠公主去诵读佛经,说经读通了,就自然有了dá àn。”多吉英布一直也没有弄清楚这是用什么语言传的经,作为佛教徒,他不会怀疑这个事情,可这其中的关节,他却怎么也想不通。
“到底只是半个吐蕃人,她这遇柔则柔,遇刚则刚的心性,到是像极了我那来自那大勃律的婶娘。”多吉英布小声叨念了一句,对索朗旺堆来说却是那样的刺耳,“半个吐蕃人”就是他的逆鳞。
索朗旺堆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情绪,抬头看了一眼多吉英布那阴晴不定的脸色,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金字告身啊,这是赞普多大的恩宠,却被公主摔在了佛前,视如草芥。可她怎么说也是大人的外甥女,这样对赞普大不敬的行为还是不报告的好。索朗旺堆盘算着。
“就这些吗?”多吉英布诘问道,“她们就没有提到这大漠里的‘风’?”
“回大人,外面都说这百年难遇的梵风是祥瑞,是八部天龙护佑着传法支提。梵风起处是大吉祥之地,有缘到达那里的人,会得到毗沙门天王的护佑。”索朗旺堆咽了口口水,接着说道,“明珠公主要进大漠寻找支提,祈祷先王早登极乐,这个时候怕是已经上路啦,小人正是为此求见大人。”
“占堆,你怎么看?”多吉英布没有回应索朗旺堆,而是侧身询问身边苯教法师的意见。
“这哪里是什么佛塔,分明是连通修罗世界的大门。如果打开,将带来无尽的灾难,请大人一定要制止。”法师长稽及地,用颤抖的哭腔请求道。
“是吉祥之地,还是地狱之门,去看了才知道。”身着铠甲的吐谷浑小王玛噶推开门口的侍卫,大踏步走到多吉英布跟前,施了一礼,转向法师怒斥道:“《日藏经》记载,大日如来让龙神到于阗守护佛祖的传法支提,怎会有假?”
法师向小王深稽一礼,没再说下去,他不想和信仰佛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