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不满地叫她‘妈咪’,小小年纪皱眉的样子就跟那个霸道的男人一样地尽显权威,轻笑着,莫晚弹了下儿子的额头:
“妈咪不是告诉过你,不高兴也不可以板着脸、皱眉头,会长皱纹的!baby很喜欢这里?那我们办完事,就回来,好不好?”
“好!”点点头,孩子展露了笑颜。许是先入为主,孩子对这儿有着明显的眷恋与不舍。
突然想起了什么,莫晚抱起儿子坐到身后的床畔,将孩子放到了腿上,轻轻揽着他:
“天泽不是说这里的小朋友…跟天泽长得都不一样吗?我们换一个有很多跟天泽一样黑头发、黑眼睛的小朋友的幼儿园,天泽会不会更开心?”
“真的?天泽会很开心!那样,小朋友就不会好奇地盯着我看了,虽然我有些舍不得布尔跟维森…我喜欢妈咪的头发,不喜欢那些小女孩的,她们总围着我看,好讨厌…”
转身,孩子笑着,轻扯了下莫晚散落的黑色发丝,毫不掩饰的真性情在稚气的脸上展漏无疑。这一刻,莫晚才猛然惊觉,自己亏欠宝贝太多了。这个年纪,他该是无忧无虑快乐玩耍的时候,这里即便衣食无忧,或多或少,还是有着地域诧异的,如同她在以前的公司,要多付出几倍的努力还得不到相对公平的待遇。
这种地域保护,她不能说是错!毕竟一个国家维护自己公民的权益,是无可厚非的,亲妈生的,跟后妈养的,终归还是有区别的!如果是旅游,她会很喜欢这个地方,如果是定居,以往她极度向往,现在,她却更偏爱自己的祖国,偏爱那熟悉的一切。
三年了,该放下的也都放下了。她不能让孩子幼小的心灵就落下异样的病根,抱起儿子,莫晚低头在他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好!那现在天泽就去乖乖去收拾自己要带的东西,一会儿妈咪帮你装箱,明天我们就要去坐飞机离开了…以后有机会,妈咪一定想办法把天泽的毛毛也带过去,好不好?”
“好!晚晚大美女,加油!”
欢快地自她腿上跳下,小男孩摆了个可爱的手势,而后蹦蹦跳跳转身去拿自己喜欢的玩具。
起身,莫晚的嘴角漾起心满意足的幸福笑意…
第二天,莫晚领着儿子直飞美国,三年来,第一次亲抵美国私人疗养院的加护病房。
“医生,我爹地的情况有好转吗?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一千多个日夜不见,远远望去,爹地一日三年前,一动未动,也未见消瘦,只是这里的看护愈加森严了,想着爹地趟了这么久,自己都没能在床前服侍,莫晚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真是太不孝了!
“方小姐,还是老样子。虽然一切机能正常,可始终没有苏醒的迹象…我们一直都有专人尽心尽力地照顾着…您可以进去看看他,不过不要逗留太长时间,也尽量不要碰触到仪器,以免带来未知的影响…这种病,只能看天意跟个人意志,您可以跟他说说话……”
“谢谢医生,我知道了…那我进去了…”
点点头,莫晚牵起儿子,转向了门口,拿起一侧的鞋套先帮儿子套上,自己也准备好,才往里走去。
病床前,一大一小矗立着,望着老人形同枯槁的身型,莫晚一阵喉头哽咽:“爹地”
低吟着,瞬间泪如雨下。
直至手下传来一道轻扯的力道,垂眸望了儿子一眼,莫晚才想起什么道:
“爹地,我带天泽来看您了,天泽四岁了,已经长大了,很乖…也很听话…天泽,叫外公……”
随即,一道稚嫩的嗓音甜甜地响起:“外公……”
泪眼婆娑,莫晚并没有注意到里侧被单下,老人的手隐隐地动了下。
抽噎着,许久后,莫晚才弯身帮父亲拉了下被子:
“爹地…原谅女儿不孝,这么晚才知道您的委屈与苦心…是女儿害了您,您放心,您的仇,女儿会替您报的!阎家夺走的一切,我都会替您拿回来,不计代价!爹地,我现在是正式的律师了,也有财会执照。相信我,很快,他们加诸在我们身上的一切,我都会原封不动地还回去,阎庆丰毁了您一生,他毁了顺捷,我就要他的万利做补偿…相信,万利易主,会是对他们最大的惩罚!您一定会高兴的,爹地,您一定要醒过来,亲眼看到这一刻…”
嘀嘀咕咕地说了许久,莫晚才抹去眼角的泪滴,再度牵起腿边乖巧如一的儿子的小手:
“爹地,我要走了!等我处理好一切,就过来接您,我们一家三口,重新开始……天泽,跟外公说再见…”
“外公,再见!”
稚嫩的嗓音落下,一大一小两抹身影转瞬消失在门口。
三年的时间都等过了,最后的三天,每一天,阎擎宇却都度日如年,总是心神不宁地,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第一次接手万利,开董事会,他都没这么紧张。
可是,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她了,他竟然连手心都开始冒汗。
知道她应该已经回来了,想得抓心挠肺,阎擎宇却始终没有去找她。
今天是开庭的日子,阎擎宇却半点都没想过官司的问题。这场商业官司,本来全权委托给了律师,不用说是他,就是公司,也只是随便派了一个代表去协助,可是这一刻,他却准备整装出席。
不为别的,他只是想见她,单纯地为她一个人!
对自己的着装,他已经习惯了商业模式,通常都是颇为正式的暗色西装,他也习惯了固定的搭配,拿出来就穿。
可这一天,阎擎宇竟像是情窦初开、急着会情人的毛头小伙子一般,无比的庄重,洗过澡,只差没把家里的衣柜整个搬出来了,一套套的西装衬衫换搭着、比对着,鸡蛋里硬挑着骨头:
拿着纯黑的西装,他会想,会不会太沉闷了?
挑过金黄的领带,他质疑,会不会太俗气了?
敞开领口,他怕太过轻佻,扎着领带,他又嫌弃拘谨。纠结了大半天,才想起今天是要去法院。
最后他选的,其实就是他第一次拿出又放了回去的一套衣服,黑色的西装,同系的马甲,白色的衬衣,搭配的简约条纹的领带。
高档的西装剪裁合宜,衬托着他比例完美的高大身躯,尊贵而优雅,配上他深邃冷漠的面孔,沉稳内敛的气息,王者的气息浑然天成,隐约间散发着一种极致的男人魅力。
套上手表,看了下时间,阎擎宇抓起车钥匙,往门外走去。
由于是商业官司,所以采用的是不公开的审理方式,只有寥寥相关的人员席侧旁听。
不知道阎擎宇是为了莫晚而来,一见他,负责此案的银行经理额头就开始冒汗,坐到他身边,又是寒暄,又是解释,阎擎宇却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耳边聒噪不断,阎擎宇才扭头看了他一眼:“去做你的事儿!”
简单地几个字,有着明显不耐地催促,随即,主动贴靠的男子灰溜溜地起身往庭下靠近律师的一侧坐去。
片刻后,两方律师陆续入席,望着那一身专业黑袍、冷艳凌厉的熟悉面孔,阎擎宇的心仿佛瞬间停止了跳动。
三年不见,她真得脱胎换骨…再也不是他记忆中那个婉约似水的小女人了!
她还是一样的美丽!不,准确地说,是越发的惊艳。以前的她,就像是一块璞玉,待人发掘;现在的她,却是精雕细琢后的美玉,光芒四射。他眼中,她却像是曼莎珠华,自信张扬,绝美却致命。
现在的她,身上似乎一点都没有了女人的娇柔软弱,却多了一份更致命的神秘魔魅,诱人征服。
怔愣间,一阵窸窣声响起,伴随着一声钝质的锤音,庄严的对峙拉开了帷幕:
“控方律师,可以开始了----”
随即,一名年轻男子站了起来:
“法官大人,我代表万利银行对孙茂等一行六人未经通告、便擅自毁约,以致影响公司正常运作、造成公司部分客户流失,给公司带来巨大的损失等向一行人索赔各项经济合计六百万。”
随即两方展开激烈的辩论,一名名当事人被宣上台。
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自己手中的资料文献上,莫晚已经习惯了工作的时候全神贯注,并未注意到台下一角处一抹如影随形的目光。
一轮过后,控方律师起身道:
“法官大人,我想传告一名银行代表,对各项损失的索赔金额,他可以给出最合理、最准确的解释----”
随即,银行经理赶紧站起了身子,刚转身还没走出座椅,却见对面的阎擎宇也跟着站起了身子,还抬手给他摆了个坐下的手势,一征,还没反应过来,阎擎宇已经抢先一步坐到了证人席,随即,僵硬着身子,他又坐了回去。
庭上,瞬间像是刮过一阵阴风,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望着阎擎宇,一阵骇然,连律师都晃了大半天的神----
抬眸,莫晚也怔在了原处,连手中的笔掉落,都浑然无觉。
原本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一刻,四目相对,莫晚的脑袋却‘轰’得一下,瞬间就空了----
而后,她就像是被人吸去了灵魂一般,一动不动,意识全无,连眸子也是不转的。
直至身旁的助理推了她一下,她才蓦然回神,眼里还尽是迷茫的懵懂。
“方律师,该你发问了……”
站起身子,望了阎擎宇许久,莫晚的脑袋还是一片空白,直至一阵窃窃私语声响过,莫晚才无意识的开口:
“阎…阎先生,请问您在银行担任什么职务?!”
“这个…你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吧!”
如火的眸光热烈地仿佛要将她整个人融化,凝望着她,阎擎宇磁性的嗓音有些轻颤的激动。多少个午夜梦回,他是那样怀念她如水的嗓音。
“阎阎先生,这里是法庭,请您…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出道以来打过上百场官司,第一次,莫晚的情绪竟然受到证人的牵动,隐隐地有些按捺不住的火气,他的口吻,无不在暗示着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的熟悉,让她莫名有种被调戏的错觉。
“证人,请注意你的态度!”
主审官威严的嗓音响过,半响后,阎擎宇才慵懒地回话:“ceo!”
炙热的目光却始终没自她身上逃离,反而越发热烈地像是要将她焚化一般。表面波澜不惊,莫晚的手心却也微微渗出了冷汗。
知道必须要速战速决,以往这个时候,她都会用凌厉的目光审判着证人、捕捉他们的反应给回答的漏洞,这一次,莫晚却选择了垂眸看向文件:
“那请问您眼中,一年十二月,银行的营业是否有淡季旺季之分?!”
随即,又是一道随性的回答:“有!”
得到答案,看了下后面的两个问题,莫晚没再继续问,而是直接做出了总结:
“法官大人,这是我拿到的各家银行的营业数据分析表及银行资深专家给出的评估分析报告。每年的年底、长假都是银行房贷的营业淡季。今年四月,恰巧赶上了两拨的国家法定假日,及清明跟五一劳动节的三天!换句话说,这个月,某中意义上说,也是银行营业的淡季。既然是淡季,公司的营业额下降是理所当然,自然不该由我的当事人承担责任,为银行的正常营业波动买单。另外,相信刚刚的提问,大家已经看到了,六位当事人分别承认是自愿离职,没有受到任何人的蛊惑,既然是自愿行为,也不该将这种并发的巧合,视为连锁反应,要求我的当事人进行加倍的补偿,显然,这也是不合理的!还有,就是,关于客户流失的损失,维护客户群是公司的责任,可客户是独立的个体,他们有自由选择的权利,不能因为他们恰巧是我的当事人经手过的部分客户,就把他们取消合作的个人决定造成的损失算到我当事人头上,这显然是毫无道理的!他们是独立的个人,有思想,有决断,他们的改变或许是由于利益谈不拢,也或许是由于临时有了苦难…这样的隐形损失,显然是没有确实有力的证据,也不该由我的当事人承担的!至于违约,提前解除合约关系,我的当事人并没有逃避责任,也提出会依据合约给予双倍赔偿,我当事人的薪水是一月一万,三个月的双倍,就是六万,所以,恳请法官大人一致裁定,我当事人与万利银行解除合约,依法赔偿公司经济损失,六人合计人民币三十六万!”
听着莫晚精彩绝伦的辩论、头头是道的分析,阎擎宇轻轻眯起了危险的眼眸。
这个女人,真是厉害到让她刮目相看啊。
六百万…他已经是法外开恩了,她居然能给他打到三十六万?她可知,他们挖走的公司客户价值六千万都不止?可是因为对方的辩护律师是她,他没有将那几个人偷盗公司资料的部分视频递出。
这件事,他可以私下处理,甚至不处理,也不想她铩羽而归,再次消失不见。
他不能承受一点点失去她的可能,如果这儿可以消弭她的恨,他很乐意。
“本庭宣判,孙茂等六人与万利银行提前一年解除合约,依法赔偿各项损失共计三十六万,即日起一个月内付清!”
伴随着结束的巍峨锤音,一行人起立,各自散去,阎擎宇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那窈窕纤细的身影。
收拾好一切,莫晚毫不留恋、甚至有些逃难地往专用通道遁去。
另一边,律师垂头丧气地整理好文件,却是先朝阎擎宇走去:
“阎总,对不起……”
早就听闻过皇庭的名号,还以为冷熠未归,这次的律师又是个女的,自己捡了个便宜,没想到第一次跟万利合作,自己就失利了!看来,他真是没有富贵的命!皇庭的律师,果然不可小觑!还以为皇庭除了‘暗夜神话’夜朵唯,就没有厉害的女人了!
这个女人,看来丝毫不逊于她啊!
“嗯…”
轻哼了一声,阎擎宇未置可否。这一刻,他突发奇想:不知道如果今天来的是冷熠,他们两个,会鹿死谁手?!
他的晚晚…一夜之间,强大了!
她不再是温顺得任人宰割的小绵羊,张牙舞爪地像是初生的小老虎,顶得堂堂七尺男儿都哑口无言,可一样轻易地就能挑动他每根敏感的神经…
松开律师的手,阎擎宇转身往地下停车场走去。
‘晚晚…这一次,你别想再逃…’默念着,阎擎宇攥了攥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