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怕追不上,会不赖新柔晾在门外,刚转进楼层区,远远地,阎擎宇就见赖新柔跟一个衣着邋遢的中年男子在单元区口拉拉扯扯地,随即,阎擎宇迎了过去。
地上,散落着几个西红柿、土豆,不停扭动着被攥的手腕,赖新柔有些恼怒:
“你干什么?放开我!你放开我!你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何必动怒啊?!我只是最近手头有点紧…你知道了…给我钱,我马上就走,就不会来…给你添麻烦了……”
赖皮地说着,流里流气的中年男子还伸出另一只手在赖新柔的身上抓了一下。
“啊!”尖叫一声,赖新柔抬脚踹了过去,挣脱出身子,撩拨了下头发,气冲冲地伸手指向了他:
“你给我滚!再让我看到你,我真的报警,告你…骚=扰!”
“你报啊!你不怕丢人,你就报!我辛辛苦苦也养了你几十年了,怎么出人头地了,翅膀硬了就想飞了?!别忘了,你还有把柄在我手里!小心我哪天一不高兴,就全给你抖搂出来!妈的!今天我还不走了,我今晚要住你这儿,我还没吃饭呢……”
拍了拍身上的土,苏自强贼溜溜的眼睛望着赖新柔,越发无赖。
“你…你个混蛋!畜生!吸血鬼!”
脸色一阵乍青乍白,上前,赖新柔拎起包朝他头上身上砸去!她已经换过很多地方了,没想到还是躲不过这个人渣!
“哎哟!你敢打我?!我看你真是不想活了!”
反手一把抓住赖新柔的头发,苏子强一把将她推了出去,抬手刚想打,突然一道黑影闪过,下一秒,阎擎宇横在了两人之间,抬手拦下了他,一个用力就将他推了出去:
“滚!你再敢来骚=扰她,我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马上给我滚!”
打量着阎擎宇,看着他保护赖新柔的架势,苏子强扯了扯身上耷拉的衣服,不自觉地摸了摸下巴:
“你是谁?!你算哪根葱?!我跟我女儿见面说话,你管得着吗?”
看起来挺有钱的,该不会是她的新凯子吧!没想到这…都残花败柳了,还挺有两把刷子的!
被苏子强的话惊了一下,毕竟刚刚,阎擎宇曾经亲眼看到他对赖新柔动手动脚,颇为惊愕,阎擎宇转身看向了赖新柔,却见她并未否认,也没吱声,而是伸手翻起了包,掏出一张钞票就扔了过去:
“现在可以走了吧!”
拾起钱,苏子强也没坚持,嘀咕了下,便绕过两人离开:
“早这样不就没事了…眼光不错,你男朋友看起来挺有钱的…有空我再来…找你…”
目送苏子强离开,赖新柔气得拳头都攥握得咯咯作响,恨不得一刀杀了这个男人!望了阎擎宇一眼,梳理了下发丝,拾起地上的蔬菜,赖新柔便往楼道里走去:
“谢谢…”
“孩子在哪儿?!”
开口,阎擎宇直奔主题,询问的话语却是肯定的口气。
步子一顿,赖新柔不由得倒抽了口冷气,他直接省掉了确认的过程,显然,是已经发现或猜到了什么,轻轻撩拨了下头发,沉默了片刻,她才开口接话: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赖医生,我没有时间跟你兜圈子!你总是一副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原本,我以为你对晚的爱护只是出于医生对病人的同情,现在看来…我想我需要重新评估你们的关系!你该知道,他们对我很重要,为了他们,我什么都做得出来!我来找你,只想确定一件事,晚跟我们的孩子…都还活着,是不是?!”
紧抿着双唇,许久,赖新柔都没有吱声,却也没有否认。低边宏巴。
孩子,她带出来就交给刘管家了,以后的事儿,她的确也不是很清楚,她只知道,莫晚出来后想带孩子换个地方重新开始。莫晚跳海的消息,她也是从报纸上偶然得知的,可是她记得莫晚跟她说过,为了不牵累她,短期内,他们不能再有任何的联系,所以,即便担心,她也没敢过多询问,最新消息,她甚至都是从网上、报纸新闻获得的!
见她没有否认,阎擎宇心底竟莫名地舒了一口气:“他们现在在哪儿?!”
阎擎宇的话明显有着威胁的意味,冷静了片刻,赖新柔倒越发赞同莫晚的提点,这一次,她没有逃避:
“我说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如果是跟方小姐有关的事,我想你找错方向了,我跟她就是单纯的医生与病患的关系,走出阎家的大门,我们就不会有额外的联系,就算有,除了病,应该也没有其他共同的话题!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里…如果没其他事儿的话,以后请不要再来打扰我,我喜欢安静!抱歉,不方便,不请你进去坐了,失陪了……”
冰冷疏离的说完,赖新柔抬脚拐入了楼道,随即而来的,是一阵马不停蹄地高跟鞋的咯噔声。
目送赖新柔的背影消失,阎擎宇却并没有追上去,而是落在了一旁冬青树下红色的西红柿上……
片刻后,阎擎宇转身离去,随即掏出了手机:“ken,帮我查一个人……”
自阎家逃出后,莫晚半分都没敢耽搁,在管家的安排下,带着孩子,走的私人渠道直抵美国。先去疗养院看过父亲后,莫晚明白,已经成为植物人的父亲,需要特殊的照顾,他是没法彻底脱离医院的,最后,她还是不得不将父亲留在了美国的私人疗养院请专人看护。
阎擎宇有钱有势,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瞒天过海,也不确定他会不会放弃对宝贝儿子的追查,莫晚却不敢心存侥幸,也不敢在私人公寓居住太久。她想要找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心,等安顿好一切,再缓和上一段时间,等风声过了,再想办法将父亲接过去,然后抚养孩子长大,希望有一天爹地可以醒来,他们一家人快快乐乐的共度余生。
计划好了一切,莫晚决定去西班牙定居,因为从小,她的爱好一直就是外语,更多的偏向于小语种,可是因为父亲的缘故,她都是按照他老人家为她铺得路再走,最后还是选择的财会金融的专业,而西班牙语是她业余时间辅修的,既因为自己的梦想,也纯粹是为了好玩!
她总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孤寂的圈子里,周围有生命的东西实在太少,而她也憋了太多的心里话无处诉说,也不能直说,所以她就选择了一种也算比较冷门的语言,经常,她会习惯用这门语言对着一些无生命的玩偶抒发心境,至少,这样,她可以不用憋着,就算被人听到,也不见得每个人都听得懂。有好几次,她都用哼歌直接打发了佣人的好奇。
西班牙也是流通英语的国家,相信在那里,她可以很快的立足,然后凭借自己的专业与能力找一份工作,安定下来,将儿子抚养成人。
按照刘叔的指示,莫晚很快拿到了爹地留给她的大笔现金,只是没想到,会有那么多的美钞跟黄金!握着那沉甸甸的金条,隐隐地,莫晚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有这些钱,大概自己一辈子什么都不做,也绝对可以过得衣食无忧,她只是有些不懂,为什么爹地会留这么多现金跟金条给她?好像…早就预料到会有今天一样!
这种感觉,糟糕地让人很不舒服。
以致于在看到金钱的那一天,莫晚并没有觉得多开心,反而越发沉闷。唯有看到无忧无虑的宝贝儿子,她才能感觉到一点点的温暖与力量。
夜色降临,哄着儿子睡下,莫晚便开始收拾整理一切,一个女人带太多的钱总不是好事,幸亏一早的时候,刘叔就用当地几个佣人的名字给她办了几张银行卡,一来方便她使用,二来也是以防万一。用了近两天的时间,莫晚才办好一切。看着手中花了很多关系才弄到的私人航空公司乘务员的服装,莫晚嘴角忍不住卷起了笑意。
明天,她就要开始新的生活了。望了下床头酣睡的儿子,莫晚心底突然划过一丝淡淡的忧伤。轻轻叹了口气,替孩子拉了下被子,莫晚起身往门外走去。
月光如水,撒落楼道,淡淡地,像是引路的明灯,又像是铺了层银粉,诱人前行。不知不觉地,莫晚就站到了父亲的书房门口。
望着那紧闭的房门,想着爹地每年在这儿疗养,千里之外还要ca劳着公务,再想起而今,本该含饴弄孙、享享清福的他却还毫无知觉地躺在医院冰冷的病床上,莫晚突然觉得自己好不孝,不由得,红了双眼。
抬手,莫晚缓缓推开了房门,轻轻打开了灯。
整齐的书房,入目所及,除了超大的书架,就是各种各样的复健器材,而此时此刻,办公桌上,也还是堆满了文件,见有些文件还零落地瘫在桌面上,下意识地,莫晚就抬脚走了过去。
以前,爹地都不许她踏入书房的,说是除非她能挑起整个担子了,才允许她自由出入。她也曾问过刘叔问什么,刘叔还开玩笑地说,怕是怕成堆的公务先把她吓跑了!
走到书桌后,看到空空如也的位子,望着地下两道清晰的划痕,想起爹地的身体,莫晚的眼泪止不住地啪啪直掉。
收拾了下桌子,拉过了一张椅子,莫晚在里边坐了下来,轻轻抚触着那堆叠的文件、那明显比正常的低上一些的办公桌,又一股酸涩的痛楚涌上心头。
呆坐了许久,回忆着爹地ca劳疲惫的神态,想到自己的儿子,莫晚竟特别能体会为人父母的辛酸伟大,也越发感慨良多,起身,刚想离开,一个垂眸,脚边,底层一个缝隙微露的抽屉吸引了她的注意,弯身,莫晚想要推好,下意识地却拉了开来,突然一本半开启的破旧日记本吸引了她的注意,轻拧了下眉,莫晚就拿了出来。
日记本已经有些破散,纸张的边沿也有些微微的泛黄,看来有些年月了,顺势地,莫晚先翻开了夹着笔的一页。
没有标注日期,日记本上,却铿锵有力的写着一句话:
【经过反复的思量、徘徊,我还是决定…放过他…放下这段前仇旧恨!!!】
轻喃着,手一顿,望着那三个大大的感叹号,最后一个力道甚至大得划破了几张纸,莫晚的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难道爹地已经找到当年残害他的仇人了?!看得出来,爹地是很生气、也很不情愿放下的,可为什么…又决定要放下呢?
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爹地有个仇人,那个仇人害得爹地一生残疾,而爹地也一直在找他!她记得爹地经常说得一句话就是,他想要亲眼看看老天爷到底是不是真得长了眼!
所以,即便爹地的身体风烛残破,他依然不肯退休安养天年,她知道,那段仇恨,那个仇人,那个毁了他一生的人,都是支撑他的巨大动力!可是关于那段过去,她也只知道,那个人使用卑鄙手段害得爹地不能做个正常人,具体的过程、细节,发生了什么事,还有那个人的样貌、特征,爹地从来都没跟她提过,也不许她多问!
总说,大人的事儿,小孩子不要多问!该让她知道的时候,都会告诉她,不该的,就不要多问。而她,无论多么年长,在他心目中,似乎永远都是孩子!
她知道,爹地是在保护她!
可是这一刻,莫晚却像是捧着神秘的潘多拉的盒子,有种迫不及待地想要打开它、一探究竟的……强烈冲动!
鬼使神差地,莫晚翻开了第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