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色,金圣儿更是狐疑地朝凤至望来,那眼神中明晃晃地写着“你又在搞什么阴谋”?
凤至笑吟吟地望着底下的花之燕。早在花之燕说要比书法的时候她便隐约猜到了她想干什么,果不其然花之燕面露羞赧之色,道:“臣女斗胆,想请陛下……”后半截话没说出来,未尽之语却是谁都能猜出来,一众宫妃顿时神色各异,重新开始打量花之燕。
凤至隐约听见下头有人嗤笑道:“请陛下?她哪里来的这自信?”
有人接道:“不过有几分姿色罢了……”这话并不是夸奖,嘲弄的口吻任谁都能听得出来。花之燕方才那请谁评判的话将在场宫妃都得罪了个彻底,是而损起人来是一点情面也不留。
花之燕任人评说,面不改色。
凤至等众人说够了,方冲漫山吩咐道:“去看看陛下此时可有闲暇,本宫既然说下了大话,少不得要遵守诺言。”
漫山一愣,领命而去。
莫说殿中一众宫妃,就是花之燕对凤至这决定也是颇为吃惊的,她本来已经准备妥当,想着这要求凤至定然不会应允,打算用自己的办法去将靳明渊请过来,却没想到会这样顺利!
“不管陛下能不能来,这字总是要写的。”
凤至提起笔来,与花之燕同时落笔。她动作随意得很,仿佛所谓这场竞技不过儿戏,旁人见了均是微微皱眉,以为她是轻视对手。实则凤至写字有一习惯,每每正式落笔都免不了将字一个一个写得端正,其中俊秀之气掩也掩不住,总是让她不太满意,但若将纸张当作废纸来用,心中没了顾忌约束,写出来的字反而增了几分潇洒凌厉,跟靳明渊的字迹是最像的。
一刻钟后,漫山还没有回来,自然也不见靳明渊身影。凤至停下笔,抬眸往下望去,花之燕还在继续,动作异常的谨慎小心。
金圣儿频频往凤至这边张望,见她停笔,几度张口,终于说出话来,语气却十分别扭,“不知臣妾有没有这个荣幸——”
凤至见她几次想开口却仿佛总是拉不下脸来,熬到她纸上墨迹都干了许久,终于听到她声音,怎么会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当下不等她说完,已经点头应允,让宫人将桌案上的字给她拿了过去。
明明心中的好奇掩也掩不住,见宫人将那字递到她面前,金圣儿却偏偏要先摆上漫不经心的神色,才往那纸上看去。身旁几个宫妃也忍不住将身子歪过来,这一看之下,却都齐齐瞪大了眼睛。
凤至见她们这模样便知道都是见过靳明渊的字的。
那边花之燕已经停下笔,金圣儿为掩饰自己的震惊,便轻轻冷哼一声,起身往花之燕那边走去,仿佛凤至写得也并不如何的模样。花之燕见金圣儿朝她这边走,眼中不由流露一丝自得神色,施施然垂首,等着看金圣儿反应。不想金圣儿走到花之燕身边,垂下略略一扫,眼神先是蓦然一厉,继而似笑非笑地抬起眸子来,意味深长地对一旁的宫人道:“将韩小姐和皇后娘娘的字都挂起来,若是陛下不来,少不得要众位姐妹们一起品评品评。”
凤至见金圣儿这般反应,笑了一笑,心中暗道果然如此。她猜想花之燕不会无的放矢。先说要比书法,又要靳明渊亲自来评判,思及曾经她练字时银庄抱出来的那一叠废纸,哪会不明白她想干什么?
众宫妃不明就里,等宫人将两幅字都往屏风上一挂,看见几乎一模一样的字迹后,霎时间都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花之燕一直垂着脑袋,好似什么也不在乎的模样,听见宫妃的惊叹声,还道是她那作品将众人震慑住了。心下对凤至那“乡野村姑”能写出什么东西来应对也颇为好奇,唇角挂着得体的微笑,抬起头来往那屏风上一看,却蓦地僵住了笑脸。
——怎么可能?!
靳明渊就在这一堆惊疑不定的抽气声里现身寒岚殿,免了众人的礼,往殿中央那显眼的屏风上一看,再看看呆立在一旁的花之燕,立即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下意识朝凤至望去,见凤至得意地冲他眨了眨眼睛,不由莞尔。又将屏风上那两幅字仔细瞧了一眼,凤至写得更为流畅,字中风骨也有几分像他,他自然能认得出来。反观另一幅,行笔滞涩,形似而神不似,自然就是花之燕写的了。
“写得不错。”意味不明地夸奖了一句,靳明渊也不说明夸的是哪一幅,让花之燕神色异常僵硬。
“想来这便是永宁侯府的韩小姐了?”靳明渊一边询问,一边朝凤至身边走去,竟然不再提那字的事情。
“回陛下,正是臣女。”花之燕在殿中央跪下。
靳明渊走到凤至身边紧挨着她坐下,那亲昵姿态让花之燕眼睛暗暗发红。靳明渊却丝毫不顾忌旁人,见凤至发髻上一朵珠花簪歪了,竟然亲自为她扶正,微微凑近在她耳边轻声取笑道:“怎的这般仪容不整就出来了?”
若是平时倒也罢了,他调笑惯了,凤至几乎习以为常,偏偏今日这殿中还有不少人,底下那些宫妃幽幽的目光让凤至有些招架不住。见底下花之燕身子都快僵成了石像,直视两人的目光堪称大逆不道,眼眶隐隐有些泛红,水眸转向靳明渊时欲说还休,仿佛阔别已久终于重逢的恋人,偏偏靳明渊统统视而不见,凤至连忙以手肘轻轻拐了他一下。
靳明渊轻叹一声,带着莫名其妙的遗憾意味。他将视线重新转回花之燕身上,幽黑的眼中情绪不明,却是道:“朕欲给你一个名分,一时却又不知该封你作什么才好,你若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朕说说。”
众人诧异,靳明渊待这永宁侯府大小姐为何这般优容?
花之燕闻言垂下脑袋,沉默须臾,她拜倒,道:“臣女不想要任何名分,于臣女而言,只要能待在这宫中,而这宫中有陛下,便是最好的恩赐,望陛下成全!”语气伤感却又决绝,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却只能隐忍不发。
花之燕的话出乎众人意料,靳明渊将凤至的手拉在手中揉来捏去,听到这让人惊讶的话也并没有什么反应,察觉到凤至的手忽然动了一下,他忽而笑了,温声道:“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再好好想一想。”
花之燕听他声音温和,态度明显有些迟疑,咬了咬唇,她道:“臣女……臣女别无所求,只愿留在陛下身边为陛下添茶磨墨!”
啧,这还叫别无所求?好不要脸!
一众宫妃——包括凤至,都感到牙龈略酸。凤至望着下面那人,忽然生出异样想法,想要下去抬起她脑袋来仔细欣赏欣赏那泫然欲泣的神态。靳明渊察觉她着诡异情绪,觉得分外好笑,凑过去轻声笑问:“至儿是想如何处置她?”
凤至狐疑地偏头,望他,真的让她处置?
靳明渊轻轻点头,凤至立即就笑了,当下也不客气,开口就道:“为陛下添茶磨墨这事已经有人干了,恐怕轮不到你,倒是本宫那地方还缺一个伺候的,若是没意见,就到本宫的栖凤宫去吧。”
花之燕咬牙,气得险些吐血!只是她哪敢有意见?只得憋着那口气,拜倒谢恩。
众妃目瞪口呆。
花之燕就这样进了栖凤宫。
“你啊,怎的这样坏?”靳明渊轻轻捏了捏凤至的脸,无奈轻笑。
甫一回到栖凤宫,凤至就让人给花之燕找了一身和漫山一样的衣裳,还让漫山给她仔细说一说栖凤宫的规矩,以后要干什么也仔细交代一下。漫山顶着压力,面无表情站在满脸阴郁的花之燕面前,开始给这倒霉的新人分配任务。
躲在一旁偷看的一众宫人都看傻子似的看花之燕,放着好好的妃子不当,跑来伺候人,这姑娘是脑袋有问题?
躲在里头偷听的凤至轻声嗤笑,这哪是脑袋有问题?分明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等漫山交代完了,凤至将人叫进来,笑容和煦地道:“本宫想出去转转,天双也跟上吧,顺便也熟悉熟悉这宫中的环境。”“韩小姐”一下降成“天双”,花之燕心中苦闷有口难言,按着漫山刚才教的十分僵硬地行了一个礼,应了一声“是”。
那堆喜欢凑热闹的后妃大概都已经听到消息了,少不得要一睹这胸襟宽广的永宁侯府大小姐的风姿,凤至不介意将人带出去与人方便,心里想的是最好能膈应死花之燕。
栖凤宫外前所未有的热闹,先前没前往寒岚殿的后妃听身边姐妹回来说起,对那被凤至使坏弄到栖凤宫的永宁侯府大小姐不屑之余又有些好奇,纷纷跑到栖凤宫外转悠,有心想进去瞧瞧,思及与凤至并不愉快的过往,又觉得拉不下脸来,只得在外面碰碰运气。
凤至终于不负众人所望。
花之燕与漫山一左一右跟在凤至两侧,花之燕开始还不觉着有什么,悄悄撩起眼皮,往四下扫了一圈,看见昔日故人衣着光鲜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心中暗暗咬了咬牙,虽是一身女官服饰,行动间却依旧挺直了腰杆,目光淡然神情不屑,仿佛她还是往日里那个横行于宫中的皇后。
四周有女子不屑又失望的声音响起:“也不过如此啊……我还以为又什么奇特之处,观其相貌并无倾城之姿,察其行止不见武功盖世,也没听你们说她还有什么过人之处,怎么就敢在陛下面前口出狂言?”
“……我不也觉得奇怪么,所以才叫你一起来看看。”
凤至一路与相遇的嫔妃打着招呼,自然也将这些话听在耳中,不经意一般回首一看,果不其然瞥见花之燕脸色已经微微泛起青白颜色,心道原来定力也不是那么好。
这般想着,见前方凑热闹的人影渐渐少了,凤至正想着是不是该回去了,眼前忽然一花,一个单薄的影子已经急急朝她扑过来!
有上了年纪的女子暴怒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小贱蹄子!你往哪里跑?!”
“娘娘!”那扑过来的人影“砰”地一声狠狠在凤至面前跪下,拽着她长长衣摆,抬起苍白憔悴的小脸,泪眼婆娑。
——银庄!
凤至现如今身子灵活,本不至于被她拽住,不过也是看清了来人模样,才站在原地没动。
“小贱蹄子!你——”追来的老嬷嬷手中拿着藤条,气势汹汹,陡然见了凤至,吓得面无人色,浑身都是一抖,慌忙跪下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