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戎回过头看了下院门。
是熟悉的木门与屋檐。
是他家院子没错了,没有走错。
那就是她走错了。
故意或不小心的。
欧阳戎笼袖,点了点头。
走上前。
推门进屋。
路过书房,他置若罔闻,走进里屋换下官服,披了一件阿青手工织就的文衫,走出里屋。
他洗遍茶具,煮了壶茶,等茶间隙,手揉了把脸,撑住下巴,盯着被水雾不时顶动的茶壶瓦盖。
脸色怔怔发呆。
不远处书架前。
不知是从何时起,一身桃红色襦裙的离裹儿已经转过了娇躯,手捧摊开的书卷,清眸却目不转睛的看着欧阳戎。
没去看书。
她将后者进屋后的动静尽收眼帘。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落在书架前,将离裹儿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连她微微歪头的动作都显得幅度极大。
而对面晚归青年在茶桌前舀水滚茶,默然不语。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这一幕颇有一点此句意境。
“不给我倒杯茶?”
离裹儿歪头问。
“如果是不小心走错地方,其实可以不出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走出去的。”
欧阳戎低头煮茶,温馨提醒。
离裹儿似是没有听见,取出一枚红色枫叶书签,夹在手中书卷翻开的位置,藕臂交叠,书卷怀抱胸前,走上前去。
她在欧阳戎身前坐下,素手高提茶壶,来了一记‘凤凰三点头’的茶式,细长水柱连续跳动三下,将欧阳戎身前杯里的茶叶冲泡,满上七分。
“今日阿父的事情,多亏你站出帮忙。”
她垂眸盯着茶壶倒茶,自嘲一笑,橙黄夕阳下,这张俏脸显得有那么几分凄美:
“流落龙城,无依无靠,终日惶恐,谁都能来踩上一脚。”
“要谢就去谢在下的小师妹,今日只是帮她站台而已,她有事出门,在下总得帮她照看一下。”欧阳戎摇头解释。
“谢姐姐可做不到你这般周全妥当。”她也摇头轻语:“况且你当真只是为了她?”
欧阳戎忽然拿起茶杯,一饮而尽,长吐一口气,忽道:
“要不伱还是正常讲话吧,别夸人哄人了,话说咱们也挺熟的了,你可不是什么小白兔。”
“小白兔?”离裹儿好奇问道。
“就是看着乖巧柔弱,人畜无害。”欧阳戎瞧了她眼:“但其实说不准内里是一只狼,吃肉的,随时可能暴起撕咬。”
离裹儿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像是在咀嚼此话,稍息,她翘唇噙笑:
“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个样子的?好不容易说点真心话,你都不信,那算了。”
“真心话?”
离裹儿点点头,下巴轻昂,理直气壮:“有几分。”
“骗一半不叫骗对吧?”欧阳戎点头。
“谎言并不伤人,真相才是快刀。”离裹儿点头悠道,侧目瞅他:“何况你不也是如此吗……另外,怎么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都这么刺耳古怪?”
欧阳戎摇摇头,突然道:
“所以我现在该怎么称呼你?苏小妹?离小娘子?还是小殿下?”
“没外人时,公子可以和我阿父阿兄一样,喊我裹儿。”
欧阳戎点点头,“明白了,小殿下。”
“……”
离裹儿嗔目剐了他一眼,两手交叠,优雅置于腹前,她挺胸昂首,小琼鼻微皱:
“首先,我不小,其次,别叫什么殿下的,不习惯。”
欧阳戎随口道:“但你也不大,没小师妹大。”
此话一出,欧阳戎忽然感受到离裹儿的眸光目不斜视的落在他的脸上,像在观察。
气氛突然有点安静。
秒懂是会传染的,空气中一道道视线默默移动起来,有躲,有瞥。
“在下是说年龄。”欧阳戎认真解释道。
“哦。不然呢?”
离裹儿偏开目光,翘长的睫毛微微抖了抖。
二人之间,气氛又安静下来,一时冷场。
欧阳戎转头放下茶杯,余光不经意的扫了眼。
忽觉离裹儿的衣品倒是极好,桃红色襦裙布料高档柔软,裁剪得当,娇躯本来就颀长纤细,高雅教养使之无时无刻不挺胸直腰,胸脯处的布料显得鼓鼓的,衬托的愈发隆起高耸,宛若一朵盛开的花朵,弯成一道完美的弧度。
虽比不得小师妹的规模,但也是各有千秋,十分有料。
而此女本就天生丽质,还会穿搭,衣品不俗,有时候贵气便是如此潜移默化养成的。
欧阳戎暗中轻叹。
有时候他欣赏美人,不怎么看容颜,只看谈吐衣品、礼仪教养,这些全都汇聚成一种叫做气质的东西。
是女子真韵。
小师妹就是如此,优良家教使之气质出类拔萃。
至于外貌、身材之类的,反而退居次要。
光线昏暗的桌前,离裹儿那双狭长眸子似是闪了闪,俏脸忽然转回:
“下午你送宫人走后,卫氏的人找上门来,送了我一份生辰礼。”
“卫氏的人也来了龙城?”欧阳戎皱眉,起身去点了一盏灯,屋内亮堂起来,二人目光对视。
离裹儿微微颔首:“没错,听阿父说,好像是魏王府的一位庶子,替卫氏送来礼物。”
“原来如此,卫氏倒是反应挺快,那位魏王身边应该是有高人指点啊。”
欧阳戎微微眯眸,手指轻敲桌面。
“这话是何意思,可否细讲?”离裹儿上半身微微前倾,做侧耳倾听之状。
欧阳戎抬头看了眼她亮晶晶期待的眸子,语焉不详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们提前过来交好你家,挺有先见之明的。”
“你的意思是卫氏有人琢磨清了祖母态度,所以有此行动……”
“要不,咱们还是别聊这个了。”欧阳戎顿时打断离裹儿的话语。
每次聊到这类涉及朝局走势的话题,离裹儿的积极态度就让他感到些头疼。
离裹儿咬唇盯了他会儿,某刻低下头,挽袖倒茶说:
“公子为何最近总是显得有些不耐烦?”
欧阳戎脸色略微犹豫了下,还是惜字如金道:
“既然卫氏主动来交好,伸出橄榄枝,那你们就顺势而为,也与他们搞好关系。”
“这是为何?”离裹儿露出好奇脸色问:“天下皆知,卫氏与咱们离氏可是死敌。”
“没有为何。”
欧阳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