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两人高、四五人宽的巨大血眼平铺在地面上,鲜红的瞳仁和黑红的眼眶似乎正靠着蓄满其的血液而燃烧喷火,沙罗狩觉得心脏停跳了!
瞳仁正,一个青年男子俯卧——那是哥哥沙罗攻。
眼眶边角,波纹宝剑和剑鞘跌落,不远处巨大身躯侧躺,左腿左臂伸展,右腿右臂蜷缩——那是父亲龙冉。
有一瞬间,阿狩觉得自己身在哥哥的绘本。那里有一篇关于月神降下血眼诅咒,屠尽影陆迷幻之女的血腥传说。恐怖的故事让小时的她夜里不敢独自入睡,没想到书的插图此刻竟以骇人的尺寸放大,扭曲地呈现在她面前。
茯苓巫女一路上都被各种关于丈夫和儿子死亡场景的想象所折磨,但眼前的一幕却像将她活活凌迟。
怎么会这样!!诸神在上!怎么会这样!
她眼看就要摔倒,身旁的喀蜜拉连忙上前两步扶住茯苓。肥胖的巫女以惊慌和不忍的语调诉说,“广场没有清理,是因为自轮转之夜起,战神广场便烧起蓝紫色的诡异火焰,没人敢于靠近。一直到今天凌晨时分,火焰熄灭,我带千眼神殿的巫女们赶来,才发现地面上多出许多眼睛以及战士们都失去了眼睛。因为这情况太……太让人震惊,所以知道你正在赶来的路上后,我就叫人保留原状。冥王大人和阿攻的尸体,也没人碰过。”
“喀蜜拉阿姨,请你照顾一下我妈妈。”
交代之后,沙罗狩独自走向前方的血眼。
她在父亲尸首前跪下,双搬住爸爸的肩膀。那身体冰冷坚硬犹如巨石,她俯身用尽全力才把他翻过来。沙罗狩尝试着想将爸爸死时蜷缩起来的右腿和右臂放平,但尸体搁置多日,早已僵硬,阿狩放弃了。她知道,想要脚放平只能折断骨头。
她低头凝视父亲。
龙冉并没有穿战斗服,而是身着棕绿相间的轮转日礼服,腰间的带子已经遗失,胸前的衣襟完全敞开。阿狩看到父亲浑身浴血,尸体残破不堪,左胸一个大洞几乎穿透了他厚厚的胸膛。他的面颊被黑红的血污遮住,两只眼珠消失,眼眶空洞无物。阿狩按住爸爸的额头,一只拂去父亲头发上的碎石和粉末,她拉下袖子到掌处,以四只指紧紧按住后,为父亲擦去脸上的血污。
她轻轻抚摸了一下父亲的脸颊,然后起身,走向血眼心。
哥哥只比阿狩大一岁,阿狩又长得快,两人的身高从小就没什么差别,因此,阿狩把趴在地上的哥哥翻转过来时并不费力。但从尸体不自然的摆动,阿狩发现哥哥的左腿断成几节,肩膀不是碎了就是脱了臼,因为整个左肩都垮下来。哥哥拴在腰间的bǐ shǒu上没有血迹,看样子他未曾拔刀。他也穿着轮转日的礼服,但衣服被鲜血浸透后又干涸,早已分辨不出原本的颜色。不过阿狩知道那衣服原来的样子,套头绿麻衫,同色长裤,袖口裤脚与腰带相同都是棕色藤蔓状饰带,阿狩有一套一样的,只不过她的下装是长裙。她想把哥哥抱起来,但没有成功。于是她左紧紧拉住哥哥的腰带,右臂环住哥哥受伤塌落的肩膀,弯着腰,慢慢的把哥哥的尸体拖到爸爸身边,将两人并排放好。
战神雕像脚下的尸堆有一面被血浸透的燃烧军团战旗。沙罗狩把那战旗拽出来,以条状从父亲和兄长的身下穿过,再从两头把战旗展开,伸平,左右两边分别折回,盖住父兄千疮百孔的身体和失去双目的面容。
沙罗狩的行为并不是经过思考后发生的,她只是械地移动着身体,好像有神明在操控她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她没有哭,心却留下血泪来!她不停地对自己说,“好好看着爸爸和哥哥的脸!记住他们的样子!如果不能报仇的话你不如现在就拿把刀捅死自己!”
打破她麻木状态的是后面传来的声音。
她听到有人走上台阶,那人穿着战斗服,因为随着那人前进传来护胫甲轻微的擦碰声和wǔ qì在腰间撞击锁链护腰的声音。然后她听见一个男子低哑的话语:“属下来晚了,请两位大人见谅,这一路上…”
拿萨斯·斯卡莱特!!
沙罗狩转身蹬地,箭一般地冲向那人,抬起右腿用尽全力对准他下颌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