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明你们是大善人。为何、为何如今,连这样一个小忙都不肯帮我?若是公子肯帮忙,小女子来世愿做牛做马来回报公子。”女鬼言辞切切,舞鞋往前挪动,像两只手似的抱住沈淮初脚背。
不愧是跳舞用的,柔软度真好。沈淮初没头没尾地想到了这个,他目光转了又转,最后轻咳一声,“我要如何帮你?念经超度?”
舞鞋晃了晃:“不,只念经没用的,我得先从鞋子里出去。”
“那……”
“当年把我困在鞋子里的,是城北张家的人。”
解铃还须系铃人,虽然这话用在这儿不太恰当,但沈淮初还是懂了,他弯腰把鞋子捡起,临出门又想到什么,低头问:“你怎么称呼?”
“我叫双儿。”女鬼回答。
沈淮初:“能和我说说张家人为何要把你困在这儿吗?”
三十年前,鸿鹄客栈还不是鸿鹄客栈,这片区域连同隔壁的绸庄、首饰店,是个叫做醉仙楼的青楼。双儿是醉仙楼里的舞娘。
醉仙楼中人分为清倌、红倌、蓝倌,清倌卖艺不卖身,舞娘、乐师就属于清倌。
这样的开场难免让故事染上俗套,但红尘俗人已是俗人,所以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也不会有多清贵。
双儿被城北张家嫡子看上,嫡子不仅想买她一夜,还想买她一生,但是双儿自小便许了人家,虽然堕入风尘她便和那人断了来往,她的一颗心仍是系在那人身上,曾对着山河日月许下过终身不嫁的誓言。
她是个重情的烈性女子,对张家嫡子的讨好视而不见,威胁利诱也抵死不从。那时张家是既龙城中的大家世族,有的是手段把一个没有背景的风尘女子弄到自己府中。
嫡子买通双儿身边奴仆,让他们在双儿饭食中下药,哪知被双儿发现。烈性女子自知自己无法逃过,干脆一根白绫吊死在房梁上。那嫡子气得跳脚,当夜带了一桶油和一根火把冲进醉仙楼,把整座楼烧了精光。
听到此处,沈淮初不禁咋舌,这嫡子脾气真大,得不到一个人就把整个楼给烧了,不知是多气派的世家大族才能惯出这样一个人才。
然而张家的情况已无迹可寻,只能从城中老人口中打听出只言片语。
“飞檐鎏金,琉璃彩瓦,烟柳漫漫,如胜皇都。”
醉仙楼那场大火不久后,张家上下百口人都死在了三十年前珈河中游发生的灾难中,府邸、农田、金银通通被收入公库,那金碧辉煌的宅院被改为寺庙,日日夜夜香火繁盛。
“三十年前的灾难?什么灾难?”沈淮初挑眉,问被他揣在袖中的舞鞋。
“不是三十年前,是三十好几年前,那年珈河突然变脸开始吃人,下河游泳的人基本上都没能上来。”倚靠墙根席地剥蒜的老和尚远远听见沈淮初的话,抬头道。老和尚指指身后烟雾笼罩的佛寺,“当年这张家没像其他大户人家那样出城避暑,而是买了条船,一家子老老小小全去船上了。”
女鬼声音闷闷的:“我记得清楚,确实是三十年前,这老和尚胡说。”
“不过其余的是事实。”她又补充道。
沈淮初按了按鞋面以示安抚,问老和尚:“那醉仙楼大火是哪一年?”
“跟珈河灾难是同一年。”老和尚道。
“三十几年,到底是三十多少?”沈淮初朝老和尚走去。
地上摊着的蒜剥了一颗又一颗,老和尚终是摇头:“奇怪了,竟然想不起来。”
女鬼又出声了:“所以说他是唬你的,公子,事情就发生在三十年前。我就是那年死的,记得清清楚楚。”
沈淮初想对她说一句老人家记不清年份正常,但光天化日之下和一只旁人看不见的女鬼说话委实诡异,便生生合上微张的嘴。
他看了看脚下的蒜,然后目光移到老和尚光秃秃的脑袋上,没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后脑勺。沈淮初头发长得很慢,因此那儿还是一片荒芜。
“你身上阴气过重,近些日子切莫晚间出门。”老和尚突然起身,褪下手腕间的佛珠丢向沈淮初。
“咦……不用,谢谢。”
沈淮初想把佛珠递回去,但寺庙偏门在这时开了,一个小小脑袋探出来,“方丈,悟念师叔在找您。”
“来了。”老和尚点着头朝偏门走去,半点不顾沈淮初伸出去的手。待他一脚跨进门槛时,突然道了句:“张家也不算全没了,他们有个养子还活着,名叫华子,如今在回水坨当打捞人。”
作者有话要说: 醒醒,这怎么可能是鬼片呢,要是我突然be了才是鬼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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