钷素引擎的轰鸣。
爆弹与等离子的咆哮。
还有忠诚者的临终前的慷慨赴死。
焚烧、斩首、腰斩、剔骨、践踏。
无穷无尽的剧痛,无穷无尽的嘶吼。
伊莱恩感受着一切。
无时无刻。
……
嗡——!!!
链锯在咆哮。
锯齿疯狂缠咬着眼前的沉重黑剑,每瞬都迸发出无数炽热的火星。
基因原体与恶魔原体那可怖身影犹如风暴中的雷霆般彼此碰撞,连同战吼与喘息的声音也被这份无与伦比的神力尽数撕碎,最为可怖的天灾与最为疯狂的人祸同时上演,经由血肉尸骸所铺就的战场亦被其战斗余波所硬生撕出空旷的显著疤痕。
伊莱恩的鎏金瞳眸中倒映着安格隆那歇斯底里的疯狂。
安格隆的浑浊瞳孔中唯有兵刃相交之际所迸发的光芒。
萦绕在无比伟岸的身形之间的,唯有无尽的缄默。
每次沉重的金铁交击都会掀起纵贯战场的尖锐嗡鸣,每次角力的歇斯底里都会给焦土大地带来壮观的伤疤。
曾有无数人质疑过基因原体那高达四米的超凡体型究竟蕴藏着什么伟力。
毋庸置疑,这份围绕起二者所形成的血腥战圈便是证明。
比起亚空间中那足以摧毁理性的疯狂都要更加歇斯底里,在这仿若绞肉机般的疯狂战场中,神祇之间的碰撞竟在无尽的炮火与血肉之潮中硬生生地清理出了一片空旷的决斗场地,任何试图插手其中的存在都会被碰撞的余波所轻易撕碎。
屠夫之钉在嗡嗡敲击。
心灵之海在散播痛苦。
……
伊莱恩曾经质疑过自己,为什么要发动这场战争。
是为了曾经饱受无尽苦难的复仇?是为了时刻缠绕基因子嗣命运上的血仇?
这场战争的理由有很多,但单一的因素绝非是这场几乎赌上性命与未来的缘由。
很多人都能在她鎏金的瞳眸中看到一团烈火,那是在心灵之海中凝实为实体的炽热烈焰。
那便是她从黑暗的襁褓中,行走至今的意志。
在伊莱恩的超凡视野中,不仅仅有黑剑那疯狂而毫无章法的剑锋,还有安格隆那浑浊瞳孔中所蕴藏着的无尽痛苦。
在每下金铁交击的沉重,她都能感受到来自于对方的无尽疲惫。
在回荡于心灵之海的痛苦风暴中,她能够无时无刻切身地体会到那份咬噬理智的痛苦。
是的,她曾经体验过这份痛苦。只是如今这份痛苦的来源终于实质性地出现在了眼前——眼前这位已然饱受苦难、在折磨与疯狂中意识涣散的悲惨之人。
努凯里亚的红沙之主,安格隆。
曾经,在那份诅咒未来的幻象中,这份蚕食理智的苦难几乎将幼小原体的心灵完全击溃。
一度作为凡人的脆弱意志,就算突兀获得了基因原体的神祇之身亦难以摆脱其中的劣性。
她漫无目的地走向那遍布黑暗的未来,根本不知晓为何这份悲剧命运会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毕竟,在此之前。她只是一位凡人。
直至神圣的金色光芒将尚且幼小的灵魂救赎——这来源自人类之主对于每位人类的怜悯,还有一位父亲对子嗣的期盼。
从那时起,伊莱恩便无比清楚地得知了一份真相。
——就算是基因原体…在本质上,也依然是人类啊。
行走在安格隆悲剧命运上的渺小身影,不知何时正与那份伟岸而疯狂的身影缓缓重合。
那份问题的答案很明显了。
责任使然,仅此而已。
……
破碎的理智在重新拼接,浑浊而疯癫的瞳眸愈发清醒。
即便思绪依然尚不完整,瞳仁已然猩红,但也足够了。
猩红天使的沉重黑刃停滞在与链锯斧撕咬的一瞬,搅碎空气的可怖挥舞也已然放缓。
“……为什么。”
安格隆轻声呢喃。
破碎的意识勉强发出了疑问,但这份疑问的缘由已在一瞬间的无尽苦难中被回答。
迷失在猩红之潮中的破碎记忆在此刻被尽数寻回,那份链接痛苦的天赋也在此刻重新发动。
迷失在痛苦风暴中的残破灵魂已被重新唤醒,即便屠夫之钉的敲打愈发歇斯底里,但其中难以忍受的无尽疯狂与嗜杀都在这一刻被尽数分担。
眼前这对不断咆哮着的猩红链锯斧、周遭来自第十二军团的阿斯塔特,以及天空上那艘尚未成为征服者号的坚毅决心号。
安格隆都一一认得。
他看着眼前这位与自己极为相仿,却又极其不同的基因原体。
他不理解为何对方要将自己这毫无用处的可悲之人重新唤醒。
他不理解为何对方要为自己分担那份永不弥散的无尽苦难。
因为根本没人记得努凯里亚的游魂。
他早就死在了那终日飘荡着暴风雪的山谷,他早就死在了兄弟姐妹之间的怀抱中。
安格隆是一具早已冰冷的尸体。
他是命运的奴隶。
……
二人的行动仅仅停滞了一刹。
链锯斧与黑剑的激烈交锋在下一瞬间荡漾出无尽的璀璨火星。
伊莱恩轻声笑了。
“为什么呢。”
迅捷的身形堪堪躲过来自恶魔原体迷茫而沉重的利刃,鎏金与猩红的视线再次对视。
“这个问题我也在想。”
“我们的厮杀是否是有意义的呢?你所陷入的疯狂是否是不可挽回的呢?”
“这些问题都没有答案。”
伊莱恩的沉重步伐再次前踏,裹挟着无尽伟力的沉重巨斧与黑剑在碰撞中迸发出撕裂大地的可怖冲击。
麻木的指节依然紧扣着扳机,链锯的疯狂咆哮再次响起。
“既然没有答案,那你就应该放弃才对…”
“你在向着一个必然的命运奔跑。”
“它会嘲弄你的一切反抗,它会诋毁你的所有执着…”
“直到你的意志和躯壳不再完整。”
“化为一具行走在世上的游魂…”
黑剑娴熟地架开链锯斧紧咬的锯齿,转瞬便化为难以企及的残影袭向伊莱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