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恩沉默地放下链锯斧。
粘稠的温热鲜血正粘附在缓缓转动的单分子锯齿之上,滴落于残破不堪的纯白陶钢盔甲间,顺迹群山之子鲜艳的图案恣意流动,最终汇聚在那仿若得到解脱般的面庞上。
源于灵魂深处的链接已不再传来对方的回应,方才那癫狂而嗜血的阿斯塔特在此刻也倒在了基因之母的链锯斧之下。
在这艘异人巡洋舰上,遍布着各类肮脏异人的尸骸与血肉。砌垒成山的颅骨便是方才这位疯狂阿斯塔特的杰作,其中甚至不乏有他的数位同胞战友的头颅。
由于事发过于突然,在第八连的成员们将其制服之后,其他的阿斯塔特们在第一时间被驱逐,只剩下原体卫队还把守着这血腥肮脏的现场。
伊莱恩淡金的瞳眸倒映着自己的子嗣,她俯视着那张仍旧残存着嗜血与愤怒的面颊。
她认得眼前的子嗣,隶属于第八连的智库——巴尼。
伊莱恩同样知晓…自己那潜藏在灵魂之海深处的伤疤已被触动,纵使来自人类之主的力量已经将其尽数弥补,那份受诅的知识正隐隐约约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她知晓终究会有这么一天。
过往的历史已在基因原体的崭新命运面前不复存在,而那命中注定、遭受窥视的命运却从来不曾放过她,以及她的子嗣。
伊莱恩微微垂首,昔日温婉慈爱的面庞却萦绕着一层阴霾。
连同周围的原体卫队在内,没人能够看清他们基因之母此时的表情。
他们只能看到昔日闪烁着知性微光的鎏金瞳眸,此时此刻正在逐渐暗淡。
野兽般的狂野气息在其周遭蔓延,逐渐冰冷的气温也象征着基因原体压抑的心绪。
此时此刻,每位群山之子都能感知到母亲的灵魂之海中逐渐荡漾着海啸般的湍急巨浪,其中蕴藏的浓烈哀伤,甚至将这些情感被压抑至极低的阿斯塔特们所触动。
基因原体那伟岸的身形,犹如时间静止般矗立在已死的子嗣面前,猩红而厚重的精工动力甲映射着异人船舱内昏暗的灯光,应急灯源仿若损坏般不断闪烁着,似乎反馈着伊莱恩那惆怅的心境。
——终究是来了。
她喃喃自语。然而却没有任何群山之子能在波涛汹涌的灵魂之海中听到母亲的叹息,甚至他们彼此的心灵联系在此刻也被影响,往日通达而迅捷的灵魂之声,在此刻却仿若被海浪侵蚀得模糊不清。
是的,伊莱恩此刻的心绪并不好。
玩弄命运者,终有一日将被玩弄。
纵使她知晓自己的改变将会带来更多的改变,甚至预知到了一份不详的预感,而这份不详的感觉自从她回归军团的第一天起,便始终萦绕在她的心头。
这种感觉并不好。
在亲自处决掉自己的子嗣之后,她的不详预感并未退散半分。
思绪中的无尽惆怅在心灵的海洋中席卷着巨浪,庞杂而复杂的思绪在基因原体的大脑中被不断搅动。
是自己给予了子嗣太多的怜爱吗?
是自己注定背负着毁灭军团的命运吗?
还是说诸神的瞳眸从未离去,从一开始便将恶意倾诉在自己的身上,注视着自己在棋局中的滑稽演绎吗?
一切的答案都无从得知。
消失匿迹的钉刺幻痛在灵魂之海中再也无法寻觅到踪迹,而子嗣临终前的解脱与疲惫也几乎令她感同身受。
她知晓自己的子嗣去了什么地方,她也知晓自己的子嗣看到了什么。
那只是她注定迎来的无穷苦难中的一环,也是她所发誓要更改的悲剧宿命中的一节。
这或许是众神的嘲弄,或许是她自己带给军团的灾难。
一切的答案在迷雾驱散之前都尚未揭晓。
伊莱恩并不想去追寻这些复杂问题的答案,她坚毅灵魂上的疤痕仍未消弭,而至关重要的时间也迫在眉睫地鞭挞着她的步伐。
纵使她掌心中的链锯斧仍在殷殷流淌着子嗣的鲜血——但基因原体那淡金的眼眸中却不能流露出半点哀伤,纵使她心中那难以遏制的悲痛已然被子嗣